再怎么心怀鬼胎的臣子,也决不能接受作为一国象征的君主被一个外邦之人如此羞辱,这根本就是把楚国的脸面放在泥地里践踏。
沉璧的身形隐没在沈昭身后阴影处,手已按在了剑柄上,眼神极冷。
陆衍把玩酒杯的动作顿住,唇角的笑意彻底消失,眼底寒芒乍现,周身气息骤冷,面无表情地盯着南影安。
沈昭端坐御座,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将台下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位于风暴中心的人是她,可她并未动怒,甚至微微牵了下唇角,声音平和得如同闲话家常。
“四皇子谬赞了,朕平日政务繁忙,只知宵衣旰食,倒不知南国竟有闲情逸致,专研他国君主容色几何。”
沈昭语气平和,话却犀利,轻飘飘将羞辱偷换概念成流言,将调戏贬为市井间的嚼舌根。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南影安微变的脸上,语气依旧温和,“不过,四皇子的话倒是让朕想起一事,听闻南国大旱,流民失所,四皇子的封地之内,似乎也颇不太平?”
她顿了顿,单手支额,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影安,仿佛只是单纯的关怀,“不知流民可曾安置?酷吏可曾处置?民生可曾恢复?皇子此番闲暇远游,想必封地诸事已经安排妥帖。”
沈昭的话绵里藏针,南影安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被这番看似温和实则句句诛心的反击堵得哑口无言。
杀人不见血,言语极其平和,没有一句辱骂,即便他想发作都找不到任何由头。
南影安张了张嘴,最终在满殿无声的注视中,羞愤至极地重重坐下,抓起酒壶猛灌,眼神阴鸷得能淬毒。
沈昭轻描淡写间,用最温和的方式,给了南国最响亮的耳光,彻底压下了对方的气焰,也震慑了所有心怀叵测之人。
陆衍看着御座上锋芒内敛的年轻帝王,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悸动,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入喉,却压不住心头灼烫。
*
南国的人被沈昭妥帖地安置在上京专门用来款待外宾的驿馆里,过了几日南影安和南思雨都没任何动静。
沈昭知道,他们不是没有行动,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罢了。
香炉中青烟袅袅,午后的热浪一阵阵涌进御书房,又被室内放置的冰块释放的寒气驱散。
沈昭正凝神批阅奏章,殿外骤然响起南思雨骄横的声音和内侍焦急的劝阻。
“滚开!本公主要见景英帝!你们这些阉人竟敢拦本公主!”
“公主殿下!陛下有旨,处理政务时不见外客,请您先移步……”
“放肆!本公主乃南国开阳公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碍眼?!”
话音未落,御书房门已被人猛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南思雨妆容精致,一身桃红的纱裙,白皙的皮肤在单薄的纱下若隐若现,她不顾宫人阻拦,强闯而入。
娇艳的脸上带着未消的怨气,直冲到沈昭前,用力一拍御案。
沉璧身影如鬼魅般瞬间挡在沈昭身前,手按剑柄,眼神冰冷,无声的杀气弥漫开来。
沈昭缓缓放下朱笔,抬眸,她清绝的脸上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不知开阳公主寻朕所为何事?楚国御书房非南国宫苑,公主这般直率,倒是让朕有些意外。”
沈昭轻飘飘一句点明南思雨的冒昧失礼,但很显然,她没听出来。
南思雨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气,开门见山,省去了所有寒暄,“陛下,思雨有一事,想与陛下商议。”
她微微扬起下巴,直视沈昭,“思雨对贵国摄政王殿下一见倾心,此次前来,父王亦有与贵国修永世之好的意愿。”
“因此,思雨恳请陛下允准思雨与摄政王殿下联姻,缔结秦晋之好,此乃两国之幸事,想必陛下不会拒绝吧?”
她语气笃定,仿佛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等着沈昭点头应允。
“哦?开阳公主对摄政王有意?”沈昭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身体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姿态从容,“不过摄政王位高权重,他的婚事关乎国体,非寻常儿女私情可比,更非朕一人能轻率定夺。”
“公主的请求过于唐突,即便朕有心,也无力呢。”
南思雨柳眉一挑,有些不耐,“陛下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一道旨意便可定乾坤,摄政王再尊贵也只是陛下的臣子,岂有抗旨之理?”
“更何况,两国联姻对陛下消除边患稳固江山百利而无一害,陛下是聪明人,当知如何才是最有利的。”
南思雨眼珠一转,带着恶意地揣测,“莫非是陛下对摄政王存了别的心思,不舍得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