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传来最后一句低语:“从易……好好活着。”
风过山岗,再无声息。
尹从易久久跪伏不动,直至晨曦破云,洒落山谷。阳光照在他满是血污的脸庞上,映出一道清晰泪痕。
他缓缓起身,将三支燃尽的骨香拾起,郑重放入怀中。随后转身,踏步下山。
血潼关外,早已聚集无数鬼影。
有披麻戴孝的老妪,是他三年前超度的溺亡妇人;有断臂少年,曾被画皮鬼附身,因他施法得以解脱;更有成群结队的孤魂野鬼,皆因他曾许诺“死后必安”,而今闻讯赶来,愿为麾下阴兵。
“吾等恭迎鬼君!”万千voices齐声呼喊,声浪冲霄,震得山河动摇。
尹从易立于高崖,抬手示意,万鬼噤声。
“我尹从易,今日立誓??不求飞升,不慕长生,唯愿执掌幽冥,厘清冤屈,镇压邪祟,护佑亡魂安宁。凡我治下,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强夺阳寿,若有违者,律令斩之!”
言罢,袖中青铜小鼎轻震,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化作巨大律碑虚影,悬浮于九幽之上,碑文流转,正是他亲定的三条律令。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地府深处,一座古老殿堂内,铜铃忽响。
一名黑袍判官猛然抬头,望向殿中悬挂的“轮回镜”,只见镜面波光荡漾,显现出尹从易立于山巅的身影。
“敕封女鬼……御鬼三千?”判官脸色剧变,猛地拍案而起,“不可能!此人未登阴司名录,未经冥帝册封,怎敢擅自敕令万鬼?!”
旁边一位老妪模样的鬼差颤声道:“大人……那律碑的气息……与上古典籍记载的‘御鬼契’极为相似。莫非……真的有人完成了它?”
判官冷笑:“御鬼契早已失传千年,传说唯有集齐万鬼信仰、且心志不堕者方可触发。区区人间修士,纵有些许鬼缘,岂能触及此等境界?”
正说话间,镜中景象突变??尹从易抬手一招,空中浮现一张人皮面具,正是【画皮】残魂!
那面具扭曲挣扎,却被一道金光锁链缠绕,硬生生拖入鼎中。
紧接着,【鬼新娘】的红盖头飘落,也被香火之力净化,化作点点荧光,投入一座新建的“安魂塔”中。
判官瞳孔骤缩:“他……竟连九幽战傀都能收服?!”
老妪鬼差低语:“更可怕的是……那些自愿追随他的鬼,并非被强制奴役,而是真心臣服。他们称他为‘君’,而非‘主’。”
殿内陷入死寂。
良久,判官方才沉声道:“速报冥帝!人间出现异变,有一自称‘鬼君’者,已开启御鬼契,敕令幽冥,恐将扰乱轮回秩序!”
而在另一片虚空之中,某座漂浮于云海之上的仙门大殿内,一名青袍老者正闭目打坐。忽然,他睁眼,手中拂尘无风自动。
“奇怪……”他喃喃,“我门下弟子昨夜推演天机,言近日将有‘鬼帝临世’,气运直冲紫微。我以为是妖言惑众,如今看来……竟真有其事?”
他掐指一算,眉头紧皱:“此人命格混沌,既不在生死簿,也不列仙籍……倒是与三百年前那桩‘命符劫魂案’隐隐相连……莫非,是她做的?”
说到此处,他神色复杂,低叹一声:“颜冰仪啊颜冰仪,你当年逆天而行,如今种下的果,怕是要掀起一场浩劫了。”
此时,尹从易已率众鬼返回血潼关旧址。他在山谷中央设下一座祭坛,以香火为引,召来百里内游荡孤魂,逐一登记名姓,录入新制的“幽冥册”。
每录一人,便有一道微光没入他眉心,增强其对阴气的感知与掌控。
一名小童鬼怯生生上前:“大人……我叫阿黍,七岁夭折,无人收骨,只能夜夜徘徊桥头……我能……能跟您走吗?”
尹从易蹲下身,平视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想……当个守桥的小吏,不让别的孩子像我一样迷路。”小童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