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会意,连忙上前阻拦,他本就力大无穷,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李道宗的胳膊往后拽。
只听“刺啦”一声脆响,李道宗身上的锦缎袖子竟被硬生生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素色衬里。
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后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尉迟恭看着手中的断袖,又看了看李道宗铁青的脸,黢黑的脸上竟难得泛起一丝红晕,连忙松开手,干咳两声掩饰尴尬:“任、任城王,这里是朝廷,注意礼仪,不可动怒。”
李道宗气得发抖,指着尉迟恭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狠狠哼了一声,甩着半截袖子退到一旁,眼神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方承文。
方承文却仿佛没看到眼前的闹剧,依旧神色平静地躬身道:“陛下,臣并非揪着温禾不放,而是为了公义!臣与温禾素无交集,无冤无仇,怎会故意诬陷?只是此案疑点未消,若就此定论,恐让奸佞蒙混过关,有损陛下圣明!”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撇清了“公报私仇”的嫌疑,又将自己摆在“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尽忠”的道德高地上。
让旁人无从指责。
毕竟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即便没有实证,也可凭“疑点”弹劾。
皇位上的李世民脸色愈发阴沉,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心里满是怒火。
他何尝不知道方承文是受人指使?
可对方抓着“人证已死、疑点难消”的说辞,又占着御史的身份,他竟一时无法直接驳斥。
就在这时,魏征从文官列中走出,躬身道:“启禀陛下,老臣有一议,此案因御史弹劾而起,若仅由大理寺查勘定论,恐难堵悠悠众口,不如让御史台也参与协查,与大理寺一同核验证据、讯问相关人等,若最终仍无温禾涉案的实证,便可彻底还他清白,如此既显陛下公正,也能让朝堂信服。”
李世民心中一动。
魏征这提议恰到好处。让御史台参与,既给了方承文和他背后的人“台阶”,又能借御史台的名义彻底洗清温禾的嫌疑,避免日后再有人拿“疑云”做文章。
他正想开口应允,却见殿外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内侍高月快步走到殿门处,低声与来人交谈了几句,随后转身快步返回,躬身道:“启禀陛下,百骑司参军许敬宗求见。”
“百骑司?”
太极殿内,群臣闻声哗然。站在文官列末尾的官员们纷纷探头张望,这才发现,往日早朝必会列席的百骑司参军许敬宗,今日竟迟迟未到。
李世民斜睨了一眼身旁依旧气定神闲的方承文,缓缓开口:“宣许敬宗进殿。”
方承文握着笏板的手紧了紧,心里却毫无波澜。
即便百骑司来了又如何?
曲梅与林安已死,唯一的人证没了,温禾就算有百骑司撑腰,也拿不出未威逼利诱的实证。
更何况,他弹劾温禾的理由句句站在公义上,今日这场朝议,温禾绝无翻身的可能!
很快,身着黑色百骑司服饰的许敬宗快步走进殿内,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赶路后的急促:“臣许敬宗,参见陛下!!”
“许卿今日来迟,可是百骑司有要务缠身?”
李世民语气平淡,目光却紧紧盯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下文。
许敬宗直起身,拱手道:“启禀陛下,几日前百骑司接到匿名举报,称御史台侍御史中,有人收受贿赂、诬告同僚,借‘弹劾不法’之名,行‘污蔑他人’之实,只为抬高自己的名望!臣奉命暗中调查,故而今日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污蔑!”
方承文脸色骤变,猛地向前一步,厉声反驳。
他万万没想到,许敬宗进殿后,竟半句不提温禾的案子,反而将矛头对准了他!
“陛下明鉴!”
方承文连忙躬身,语气急切。
“臣弹劾高阳县子温禾,句句属实,皆是为了朝廷公义,绝无私心,更无收受贿赂、诬告同僚之举!许参军此乃血口喷人!”
许敬宗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辩解,昂首盯着方承文,眼神锐利如刀:“方御史,某说的可不是温县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