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跪坐于席,神色恭敬:“先生别来无恙。”
此人乃江湖奇人,人称“烟叟”,精通易容改声、毒理机关,更是当年张说幕中最隐秘的情报执掌者。张说死后,他隐姓埋名,唯有张家血脉危急之时才会现身。
“你身边杀气缠身。”烟叟闭目感应,“三股势力绞杀而来:李林甫欲借你之手打通西域财路,再借机除你灭口;裴稹父子视你为过河之桥,用完即弃;而武惠妃虽助你,却也有她的目的??她需要你在外为她敛财、结盟、牵制李党,绝非单纯护你周全。”
张岱坦然道:“我知道自己在走钢丝。但正因为三方都想用我,我才有机可乘。”
烟叟睁开独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一,帮我伪造三份文书:一份是户部核准的茶叶特许贩运凭证,一份是陇右节度使签发的军事通行令,还有一份……是御史台内部通报,内容为近期严打假冒官牒行为,附带数个已被查获的案例。”
烟叟冷笑:“胆子不小。这些文件一旦泄露,你就是死罪。”
“所以我只要副本,且必须做得真假难辨。”张岱沉声道,“我要让康家看到,只有我能搞到真货;同时又要让李林甫怀疑,有人正在伪造官方文书??从而彼此猜忌。”
烟叟点头:“第二件事?”
“我需要二十名精锐死士,能骑善射,懂胡语,最好有过边军经历。不求多,但求绝对忠诚。”
“我可以调你祖父旧部残存的‘影营’十三人,再凑七名可信子弟。”烟叟缓缓道,“但他们有个条件:事成之后,你要重启‘兰台遗册’的搜寻工作。”
张岱心头一震。
兰台遗册,乃是其祖父张说临终前所言的一部秘录,记载了开元以来诸多权臣贪腐、宫闱秘辛、乃至皇帝私诏等内容。若现世,足以动摇国本。张说将其藏匿,并只传于嫡孙。
“我答应。”张岱郑重道,“一旦此局得胜,我立刻着手寻找遗册下落。”
烟叟不再多言,挥手示意退下。张岱刚要起身,却被叫住。
“还有一事。”烟叟低声道,“小心那个送信的女子??伍莲泽。她不只是李林甫的耳目,更是渤海公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她今日通风报信,未必是帮你,或许是高力士想借你之手搅乱李党的布局。”
张岱默然良久,轻问:“那我该如何应对?”
“利用她。”烟叟冷笑,“让她继续给你传消息,但你要反过来,通过她向李林甫传递虚假情报。比如……说我已为你炼制剧毒,准备在途中毒杀康立德。”
张岱唇角微扬:“妙极。让他疑神疑鬼,自乱阵脚。”
离了药铺,张岱并未归家,而是绕道东市,寻了一家专营皮革的胡商小店。店主是个粟特老人,名叫阿史那摩,曾受张说恩惠,如今仍暗中听命于张家。
“我要你连夜赶制六具假人。”张岱低声交代,“大小身形须与康家护卫一致,穿着同样服饰,背上绑缚麻袋,内装牛血与碎肉。明晚子时,送到城外杜陵荒坡,我会派人接应。”
阿史那摩眼皮都不眨一下:“郎君是要做‘假劫案’?”
“不错。”张岱递过一枚金饼,“记住,尸体要散落各处,马匹惊逃,车辙混乱,最好还能找到半截断刀,刻有古吐蕃文。”
“老奴明白。”阿史那摩收下金饼,“必要之时,还可点燃狼粪,造出烽烟假象。”
张岱满意离去。
当夜三更,城南老槐树下火光一闪即灭。
武温?如期而至,带来厚厚一叠纸页。
“康家底细已查清。”他递上资料,“三十车中,真正贵重者仅十二车,其余皆为掩人耳目之物。核心货物包括:南诏奇楠香三十斤、波斯琉璃镜五面、私茶八百斤、铜锭两千斤,另有夹层藏匿的弩机零件一百二十副。护卫共一百二十人,其中四十人为康家私兵,六十人系雇佣的河西悍卒,多有前科。最要紧的是……康立德每日辰时必饮参苓汤,由贴身婢女煎煮,此人与其有私情,极易收买。”
张岱细细翻阅,忽然目光停住:“这名护卫统领,名叫贺娄元济的,可是曾在河西军中任果毅都尉?”
“正是。七年前因顶撞上司被革职,流落长安,后被康家收留。”
张岱嘴角微扬:“此人可用。曾为军官,必有傲骨;被贬多年,定怀怨愤。若许以重金与复职之望,必肯倒戈。”
武温?点头:“我明日便设宴相邀,试探其意。”
“不必试探。”张岱合上册子,“直接告诉他:若肯助我掌控商队,我可凭武惠妃之力,为其请复军籍,授游击将军衔,并赠钱两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