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压进床板。扶桑俯身逼近,阴沉的目光将他彻底笼住。
“所以啊,”辛茸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在他胸口,戳一下说一个字,“你就是假、正、经。”
话音刚落,就看见扶桑眸光骤然一动。
辛茸深处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说,喜不喜欢我。”
“……喜欢。”扶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是哪种喜欢?”
扶桑怔住。
哪种喜欢?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从失去家人,自从脑子里闯进一只小鹿,他的世界就一点点被占据,理所当然地围绕着辛茸转。
至于什么时候感情发生了变化,他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
或者严格来讲,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自己对辛茸到底是什么感情。
对于一个成年之后的人生都被战火和血腥填满的哨兵而言,人类感情的边界早已失去意义。他只知道,除了人类存亡,他的心里就只剩下这一只小鹿。
辛茸是他的亲人,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孩,是压在他肩上的责任,是迷迷糊糊闯入他的世界的小鹿,突兀地为他的生命带来唯一的亮色。
他不知道离开辛茸,自己还能剩下什么。于是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牵挂,全都无条件地汇聚在他身上。
辛茸是他所有人类情感的载体。
他对辛茸的感情是一个不设限的抽屉。辛茸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而现在,扶桑低头看着辛茸,目光落在他亮晶晶的眼睛和水润的嘴唇上。
他明白,辛茸现在想要的,是一个吻。
于是他用一个吻代替了所有回答。
第86章末日庇护所(9)
经过几轮梳理,扶桑状态逐渐稳定下来,终于能重返前线。但辛茸并没有掉以轻心,仍然坚持要留在他身边。
他还没从白塔毕业,按规则并没有上前线的资格,但他惯会死缠烂打,硬是磨着祝融和玄冥替他说情,三番五次软硬兼施,把前线上下都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人心所向,终究还是将扶桑这个犟骨头说动了。
只不过他仍然不被允许与扶桑并肩作战,只能守在营地等他回来。
在战地的高压环境下,辛茸的向导技能飞快成长,再加上他和扶桑之间的匹配度一直很高,扶桑从他这里得到的舒缓,是任何药物都无法并肩的。
然而,随着精神梳理所耗费的时间与精力与日俱增,维持的效果却越来越短暂。这意味着毒素蔓延进展的速度,已远远快过他变强的速度。
辛茸不得不承认,事情比他想象中复杂。努力、执着、天赋,这些加在一起,都还不足以换来扶桑的安然无恙。
扶桑的精神体是一片森林。毒素潜伏在泥土与根须里,藏在病恹恹的草木间,再借着新生的植株蔓延出去。要想斩草除根,谈何容易?
辛茸所能做的,只有感知到哪里有毒,就去清理哪里。他可以飞快奔跑,可以熟练铲除一切目之所及的毒素,可那些埋藏在土地深处的,他根本触碰不到。
于是治标不治本。往往才将整片林子净化干净,不出几日又死灰复燃。
扶桑的精神体太过特别,想要真正解毒,得从源头入手,以另一股足以匹敌的力量渗入泥土,与毒素正面交锋。
那天,辛茸在医疗室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医生们却摇头叹息,他们并不是没想过类似的方案,只是,精神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难关。
一个人的精神图景可以无限逼近现实世界,两个世界的造物也确实可以彼此流通。就比如辛茸在现实世界中,仍可以吃到扶桑从精神图景里摘来的草莓。
但这种流通并非毫无限制。
草莓被他很快吃掉,自然感受不到时限问题。可如果换作解药,要撒遍整片土地,这就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往往还没等到解药来得及真正和毒素对抗,药效便已经消散。
“也就是说,问题在于药物在精神世界里存活的时间不够长?”辛茸听完医生的解释,追问时目光极为专注,努力剖开问题的症结,“那如果有一种药,能在精神图景里存在得足够久,就能和毒素抗衡,是不是?”
“理论上是这样,”医生沉吟片刻,仍旧摇头,“这些年我们不断尝试延长药物的活性,但很遗憾,我们要战胜的敌人,并不是我们自己。”
辛茸很快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扶桑体内的毒素,本就是生长在精神图景的造物,在那个世界里,不会衰败、不会失活。哪怕人类用尽手段延长解药的活性,也只能无限接近,却仍无法完全与之匹敌。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