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拉开,她吓一跳,屋外,桑兰司正要敲门。
?!
关懦倏地将手提袋藏到腰后。
桑兰司扫了她一眼:“这么巧。”
关懦吸了口气,干巴巴地说:“是,好巧。”
从门口的视角,床上堆叠着几堆衣服,场面有些乱,关懦解释道:“衣服我分了一下,一会儿分开洗。”
“嗯。”看来失忆没失到生活常识上。
注意到她背在腰后的手里拎着东西,桑兰司的视线落过去,“还没收拾完?”
“收拾完了。”关懦指尖紧了紧,内心蠢蠢欲动,“……你有事?”
桑兰司点了下头,转身走向客厅,“过来。”
?
关懦看看手里的东西,犹豫了片刻,暂时把手提袋放回去,走出房间,跟上桑兰司。
走到客厅,大理石桌上摆放着两份文件,以及纸笔。
落座后关懦才看见文件内容:附加合同,和离婚协议。
上一秒还沸腾着的心情一下子落入谷底,她眼中的雀跃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那一秒关懦甚至忘了自己要干嘛,只是怔愣地站在桌边,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桑兰司递来一杯水,提醒她坐下,关懦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拉开椅子,垂着眼入座。
桑兰司坐在她对面,没有介绍和讲解,开门见山,道:“两份合同你之前都看过,没有异议。”
一片苦涩在喉咙里蔓延开,关懦压抑了许久,艰难地发出一声“嗯”。
桑兰司缓缓地问:“那现在呢?”
处在潮湿中,关懦连自己都声音都听不太清,“什么?”
桑兰司似乎对她心不在焉的态度不大满意,眉心一蹙,语气重了些:“合约到期了?”
“……”
我知道啊,关懦在心里说。
她知道的。
合同里规定,她的身体一天不恢复桑兰司就一天不得自由,这完全是霸王条款。而现如今她这个霸王条款的受益方出院能跑能跳,早就脱离了“生活不能自理”的范畴,再以身体为由硬赖到桑兰司家里,纯粹是厚颜无耻。她都知道的。
放在桌下的手一点点握紧,关懦接不上话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先跟桑兰司道个歉,抱歉自己占用了她这么长时间,再立刻在两份协议上签字,签完和桑兰司一拍两散——“合约到期”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但关懦说不出口。
或许是因为难怪,或许是因为不甘,又或者别的随便什么理由,总之她不想、也不愿意在此刻和桑兰司划清界限。生活即将迎来新的转折,她以为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可偏偏桑兰司要在这时候把她拉回现实……
关懦咬住唇瓣,心中忽然冒出一丝阴暗的怨气。
明明是桑兰司开口让自己搬进来的,凭什么要怪到自己头上?如果桑兰司一直不出现,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妄想。千错万错,都是因为桑兰司。
“没到期。”关懦咬紧牙关说。
桑兰司眼角微动,意外地看着她。
关懦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摁住桌沿,目光紧紧地盯着桑兰司,发泄一样说:“我失忆了,记忆找不回来,晚上还会梦魇。还有后遗症,天一阴就骨头疼。胃也不好,应激了就想吐……”
关懦一股脑数列自己身体上的一堆大小毛病,以此证明自己绝对满足附加合同里“生活不能自理”那一项条款的前置条件,逻辑倒是挺通顺,但说到某一刻她的嗓音陡然低哑下去,好像醉酒的人忽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长长的睫毛一颤,蓦地止住了声音。
之前那个无时无刻不想着和桑兰司撇清关系,每天把“我没事”“我可以”“给你添麻烦了”挂在嘴边的关懦不知道去哪儿了,坐在桑兰司面前的是和她同名同姓、相貌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有脾气有情绪,在桑兰司的凝视下她的眼眶渐渐变红,颜色很快浓过唇瓣,影响到了呼吸的频率,使得最后半句碎成了低语:“……所以,合约没有到期。”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我需要你。
桑兰司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关懦昏头冲动一次,心事仿佛被掏空了,怔了会儿,她低下脑袋,手背抵上自己的额头,遮住眼睛,再无法做半句解释。
解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