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谢崇山声音发颤,“若不是你娘送信,你们兄妹俩还想瞒我到何时?!为父这就去太医院,绑也要把院正绑来!囡囡,你一定得没事!爹不许你有事!”
言罢,他猛然起身,带着一身寒气与焦急,转身匆匆离去。
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带着须发皆白的老太医疾步赶回府中,直奔谢昭的院落。
“陈太医,麻烦了。”谢崇山沉声开口,眉间忧色浓重。
几乎同时,谢执也踏入屋内。他仍身着绛紫官服,手中却提着一包新买的蜜饯果子,甜香与满室药味格格不入。
对老太医的出现,他面上不见半分意外,只从容走至林氏身旁,低声劝慰:“母亲宽心,昭昭定会无恙的。”
老太医凝神诊脉良久,指下探着那细弱游丝的脉息,眉头渐渐锁紧。半晌,他方收回手,向谢崇山与林氏恭敬禀道:
“大人、夫人,二小姐脉象虚浮羸弱,气血双亏,确是劳思过甚,耗伤心神所致。若不得静养调补,恐损及根本。这婚嫁之礼繁重,依老朽之见……怕是需暂缓些时日为宜。”
林氏脸色骤变,声音急切:“劳思?可她这些日子……哪操劳过什么?不过学些礼仪女红,怎会……怎会就病到这般田地?”
老太医垂首,谨慎道:“婚前教习虽为常理,然二小姐体质本就偏弱,日久累积,难免虚耗。且……”他顿了顿,斟酌词句,“眼下这温补之药虽稳,然久服之下,恐有郁滞内生、虚不受补之虞,反成积虚之患。”
林氏心头一紧,惶然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老太医捻须,沉吟道:“若能即刻停下繁冗礼仪,静心调养两月,辅以清润调理,尚无大碍。”
谢崇山面色沉凝如铁,眉峰紧锁:“可这婚期……眼看不到月余,若仓促推迟,沈家那边,是否……”
就室内气氛陡然凝滞。
就在此时,谢执温和平稳的声音响起,打破僵局:
“父亲,母亲,眼下昭昭康健最是要紧。婚事固然重大,但较之昭昭身体,实属微末。”
他目光转向软榻上气息微弱的谢昭,声音平缓:
“不若,将婚期暂缓三月。待昭昭调养得宜,气血充盈,再择吉日风光完婚。如此,既全了昭昭身子,也顾全了沈家颜面,免生口舌是非。”
一番话,情理兼备,思虑周全,滴水不漏。
“可是……”林氏犹疑地望向谢崇山,压低声音,“老爷为亲眼看囡囡出嫁,已在京中滞留多时,圣上那边……怕已颇有微词了……”
谢崇山亦陷入沉默。他何尝不想亲眼看到她成婚,老友已逝,他总得替他看一看的。
“然以昭昭此刻情形,恐难支撑大婚礼成。”谢执适时补了一句,目光落在妹妹苍白的脸上。
林氏看着病骨支离的女儿,终是红了眼眶,艰难颔首:“……也罢,终究……性命比什么都紧要。”
谢崇山虽有顾虑,终究也沉重地点了头:“罢了,便依你所言。为父不日便要启程,军务缠身,与沈府商议之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谢执低首应下:“儿子明日便去。”
这一夜,谢府上下一片忙碌。而暖阁内,谢执轻轻揽着昏昏欲睡的谢昭,目光沉静如幽潭,唇角勾着一点心满意足的弧度:
越拖,越好。
旁人急,他不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