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那一瞬,他扶在门框上的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屋内大夫正低声吩咐丫鬟煎药、换水,屋里弥漫着血腥气和药味,而榻上,谢昭蜷缩着,身影单薄得几乎要被锦被吞没。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双眼紧闭,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不可察。
大夫见谢执闯进来,吓得手一抖,但很快镇定下来回禀道:“夫人失血甚多,小人已暂时用参吊了一口气在,只要能止住血,性命就无碍了。”
听到这话,谢执仿佛骤然坠入幽深谷底,四肢瞬间一片冰凉。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他本能地想要迈步上前,腿却像灌了铅,膝盖一软,险些直直跪了下去。
呼吸里只剩药味、血腥味和濒死的苦涩。
心跳又急又乱,像有什么在胸腔里发疯地乱撞,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唇瓣发白,喉结滚动,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一片灭顶的恐惧。
视线落向榻上,她的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到透明,像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谢执眼底浮起细密的血丝,像是把所有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不要倒下。
“求求你……救活她。”
大夫叹
了口气,点头道:“小人尽力而为。”
很快,门外传来急促杂沓的脚步声,王院正气喘吁吁地赶至。
谢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点微弱却炽烈的光,声音几近沙哑:“王院正!救她……求你救她!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巨大的恐慌让他再也顾不得丝毫体面,卑微祈求着:“求你了。”
王院正没敢耽搁,连忙把脉诊治,旋即下针稳血。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床上的人影,唯恐处半点差池。
窗外天色慢慢发白,烛火燃尽。直到鸡鸣时分,王院正才缓缓收了针,后背已全然汗湿。
“谢大人,夫人已脱离险境,性命无忧,只是需静养调理,万不可动气,劳累了。”
谢执这才松开掐的发白的手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气,直直跌坐床沿。
他的衣襟早被冷汗浸透,干了又湿,额发贴着苍白的脸,眸底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心灰意冷。
大夫和下人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谢执和谢昭。
他坐在床沿,目光落在谢昭脸上,良久良久,眼睫酸涩也不敢阖一下,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动静,更怕那微弱的呼吸就在他眨眼的瞬间彻底断绝。
原来,真正的恐惧不是她千方百计的逃离,不是权势倾覆的深渊,而是此刻她安静地躺在这里,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将他独自抛在这无边的的死寂里。
那一刻,他自己的整颗心好似都被生生掏空了,徒留一个空壳,四处漏风。
“昭昭,”他低声喃喃,“你怎么就狠得下心……”
他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恨意和酸楚,额角青筋迸起。
“你若是死了,你让阿兄怎么办?”
“不要孩子就不要了……阿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肯睁开眼看看我……”
窗外的天色终于彻底亮了。
榻上的人轻轻皱了皱眉,睫毛微微颤动。
谢执僵直的身体猛地绷紧,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喉咙滚了滚,艰难低唤:“昭昭?”
谢昭缓缓睁开眼,目光有迷茫,想动却全身乏力,只觉浑身都软绵绵的。
她视线落到床前的男人身上,谢执脸色十分疲倦,眼底血丝满布,唇边青茬浮现。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
他沉默地盯着她,片刻后才哽了哽道:“你终于舍得醒了?”
谢昭没有说话,视线空洞又麻木,沉默在空气里持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