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万计的战士的灵魂,并非是那么容易消化的,哪怕基里曼已经处在了圣者阶位,也是一件消磨时间的事情。
而且基里曼现在发现,他过去那种直接将敌人的灵魂碾碎,化作本源的灵魂残渣的手法,实在太过粗暴,而且有点浪费,是一种拔苗助长的行为。
目前的他,正处在向半神阶位过度,收纳信仰,以个人为例调动天地能量的阶段。
直到这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个人的意志实在太过薄弱,想要进阶成为半神,处理来自大量信徒的各种杂念,各种渠道,被天地意志所左右,需要一个坚韧而又能够容纳百川的强悍的灵魂。
或许从最初开始,他不应该谋求力量成长的这么快,而是应该一点一点消化他人的记忆,人生体验,七情六欲,就像修仙界中那种,百世轮回,磨练自身一样。
否则等到灵魂到了半神阶段,拥有大量信徒之后,很有可能会被信徒们各种各样的杂念所影响,变得不那么纯粹。
神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想要掌握世间的某种法则,就必须承担世界上的某种责任,这也是世界的定理,哪怕想要改变它,也必须等爬到足够的高位才行。
如今他能做的,只能是按部就班的修炼。
…………
弗坚城外的战场死寂得令人心悸。
浓得化不开的幽灵鬼雾已然散去,却仿佛将所有的生机也一并吞噬。
冬日灰白的天光冷漠地洒落在平原上,照见一片冻结在时间里的恐怖画卷。
冰雕簇簇,凝固着死前的狰狞与痛苦;焦土片片,飘散着皮肉炭化的刺鼻焦臭;尸堆如山,姿态扭曲地叠压在一起,凝固的血液将污黑的冻土染成暗红。
乌鸦的聒噪成了这片死域惟一的声响,它们在尸山上起落,啄食着亡者的眼球。
石头大厅深处。
基里曼端坐在矮人厚重石桌的主位上,空气中弥漫着松脂油和血腥未能散尽的气息。
他面前摊开的是塞西尔矮人长老连夜统计出的战报数据,但基里曼的心思早就已经没有放在这些小事上了。
他的脸比往常更加苍白,额角甚至隐隐有青筋跳动。
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由内向外的……饱和感与喧嚣感。
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带着无形的重量,数万战士临死前的极致恐惧、痛苦、愤怒、绝望、怨恨……如同无形的精神浊流,在他灵魂深处汹涌奔腾,试图冲垮意志的堤坝。
法兰西丝卡坐在下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美丽眼眸,清晰地看到基里曼皮肤下隐隐流淌的、极不稳定的感情波动,眼中闪过担忧之事。
“你的身体和精神好像都出了问题,我的亲王。”
“必须要好好调理,调理妥当才行。”
法兰西丝卡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丝罕见的严肃。
“强行压制,只会让你的精神变得……混浊。就像强行搅拌沉渣泛起的水杯,最终难以澄清。”
基里曼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闭上眼睛,眉头紧蹙,似乎在与体内某种无形的存在角力。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光影碎片闪过,又迅速沉淀,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嘶哑:
“你应该猜出来了,我能够通过吞噬失败者的灵魂变强。”
“是我过去太粗暴了……像饿鬼一样囫囵吞枣。只知道碾碎汲取力量……却忘了,‘消化’的过程,本身就是淬炼。”
他看了一眼法兰西丝卡,“灵魂承载的不只是能量,还有记忆,还有情感,还有……一段段不同的人生。”
他似乎在下某种决心。
“帮我看着点弗坚城。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基里曼站起身,动作依旧沉稳,但法兰西丝卡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萨琪亚她们想扩张,随他们去。那两个国家……”他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弧度,“越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