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晒药场时。
铜铃指骨舌鐸被冷风吹的铃铃直响。
吴仁安正用蛇胆酒擦拭柏木诊台的裂痕。
门帘忽被一柄雁翎刀挑开。
刀身缠著浸血的麻布。
雨水从刃口上滑落。
刀刃缺齿处卡著半片带毛囊的头皮,血腥气惊得梁间夜蝠撞翻两筐新收的蛇床子。
来客脸上横著道蜈蚣疤。
从左额角爬至右腮,缝合的针脚用的是阳泽城常见的黄麻线。
可那双眼却透著十分的狼戾——虹膜泛著特有的阴翳,瞳仁在烛火里缩成根毒针。
“迷香三两,红葯油五钱。”雁翎刀鞘磕在脉枕上,震得寒水石罐渗出靛蓝霜雾。
“再来五粒壮阳药。”
吴仁安嗅到他襟口飘来的气味:久了不洗澡的腥臊混著江南水匪惯用的沉榆香,掌纹里嵌的却是官府特製的黑火油渣。
这些东西似乎对…
抓药的手顿了顿。
吴仁安故意將九分散抖落三粒。
药丸滚过青砖缝隙,恰被刀客皂靴碾碎。
红褐色粉末沾在靴面暗纹处——那分明是官府的徽记。他忽而翻掌搭上来客腕脉,指腹传来的震颤竟似冰一般。
“客官这脉象,戌时耍过的烈刀子酒,寅时又沾了的蛇涎香。”
吴仁安说著掀开地字號药柜。
取迷香时袖口漏出半截药童的指骨。
刀客的瞳孔骤然收缩。
雁翎刀鏘然出鞘三寸,刃面映出井台边未扫净的骨渣。
红葯油是现调的。
吴仁安舀起半勺尸蜡混入油底,又添了三钱泡著童指骨的七叶莲药酒。
药杵碾过铜臼时,刀刃似的暮光正切在他鼻樑旧疤上。
將恶鬼纹烙成夜叉相。
刀客忽然以鞘击案,二十枚铜钱在台面跳成北斗阵,最末那枚正压住“亥时惊风”的血渍。
“要钱?”吴仁安忽然轻笑,指尖银针挑破迷香纸包。
刀客暴退半步,雁翎刀在空中划出个“乂“字,刃风扫落三束悬在梁间的断肠草。
药包繫绳用的是佃户捆羊扣。
吴仁安手指翻飞时,暗將药童的指甲粉掺入绳结。
那刀客抓过药转身便走。
临走时刀子耍了个刀。
皂靴在青砖烙下串带黑火油味的脚印。
他不是官差…官差没有这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