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婆娘给洛家供菜,她亲耳听到那边烧火的丫头说,夫人算起日子应当是盛夏产子,夫妻二人对这孩子寄予厚望,要起个什么‘骄阳’一样的好名字。”老汉涨红了脸争辩,“怎么可能有假!你看这日头,明显还没到盛夏呢,定是不足月的!”
“哟,那这是早产啊?”大娘有些咂舌,“可凶险了,但愿母子平安。”
她也是有些唏嘘,“要我说,这洛家也算是大家族了,但子嗣实在是……十几年前大夫人出事以后,更是一难接着一难,大老爷跟着去了,少爷也……”
裴栖鹤正竖着耳朵听呢,面摊摊主紧张地看了眼洛府门前的家丁,压低声音说:“咱们就在人家门前摆摊,借人家的威势做生意,可不敢乱嚼舌根!小点声,洛家都是修仙的人物,若是知道了,咱们可没活路!”
几人一听,都露出畏惧之色,老汉缩起脖子讪讪地说:“也没说什么,何必吓唬人。”
裴栖鹤笑眯眯的,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总算从戒指里掏出个东西:“这个!我看这个能值一碗面。”
他拿出一个小玉瓶,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收好,只把瓶子递给摊主。
摊主一惊:“这怎么使得……”
裴栖鹤抬手丢给他,也不管他手忙脚乱去接,挑了个正对“洛府”的位置坐下,端起了那碗面。
那老汉没记错日子,洛世安贪心不足蛇吞象,放任毒道人炼丹喂给身怀六甲的夫人方九娘,想再喂出一个“天阴身”,却没想到猛药凶险,害得方九娘小产。
裴栖鹤吃完了面,放下碗,天色沉沉,山雨欲来。
他就在等这场雨。
他站起来,笑着对摊主说:“今日快要下雨了,未免殃及池鱼,还是早点收摊吧。”
面摊摊主应声的功夫,再一抬头,那面善的青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
洛府。
洛无心蜷在房间的角落里,垂眼听着门外嘈杂的声响。
——方九娘就要生了。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佩戴镣铐磨出的疤痕,平静地想,那个孩子会是个如洛世安期待的天才吗?
如果是,他就已经彻底没用了,洛世安应该会杀了他。
如果不是,洛世安恐怕也没耐心再培养一个“天阴身”,他依然有很大概率杀了他。
他一天天长大,能清楚感觉到,洛世安毫不遮掩的杀意愈发明显。
哪怕是修炼“天绝心”的诱惑,在他心里也远不及那张日益肖似长兄的面孔带来的恐惧。
他迟早会按捺不住的,毒道人也拦不住他。
洛无心面无表情地握紧藏在袖子里的筷子。
洛世安还没有修炼成仙,还是凡人,被击穿要害还是会死。
筷子头已经被他磨得无比尖锐,如果能找到机会,或许能够一击毙命。
哪怕希望渺茫,他也不甘心坐以待毙。
忽然,门外传来尖锐的哭喊,雷霆炸响,与门被破开的声音一同响起,洛世安站在屋门口,宛如森罗恶鬼。
雨,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