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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山上山下（第2页）

“所以……我不是他？”他喃喃。

“你是他的愤怒，他的不甘，他的遗憾。”念归上前一步，“但你不是他本人。真正的陆昭明，早在听到那个孩子说话时，就已经释怀了。”

风忽然停了。

镜环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随即一片接一片化为光尘，随风飘散。最后只剩下中间那面完整的渊瞳之镜，静静悬浮于空中。

陆昭月走上前，伸手触碰镜面，泪水滑落，在触及的瞬间凝成冰珠坠地。

“哥，”她轻唤，“你可以走了。”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洒落在冰原之上。那些深埋地底的骸骨开始发出微光，一具、两具……越来越多。它们并未起身作乱，而是静静地仰面朝天，仿佛终于等到了迟到百年的告慰。

念归盘膝坐下，取出笔墨，在随身携带的竹简上写下新的篇章：

>**“怨之所起，源于不公；

>怨之所止，始于被听。

>若无人愿闻其苦，则纵有千般超度，皆为虚妄。

>故守忆者之道，首在倾听，次在传述，终在共情。”**

写罢，他将竹简投入冰隙。火焰自内燃起，却不烧毁文字，反而将其烙印于岩壁深处，如同刻入地脉的记忆。

数日后，南方传来消息：崔元通在一座荒村敲响铜钟时，突然跪地痛哭。他说，昨晚梦中见到当年被他活埋的师兄站在门口，没骂他，也没报仇，只是递给他一双旧布鞋，说：“师弟，外面冷，穿上吧。”醒来后，他胸前的铜钟自行裂开一道缝，再也敲不响了。

与此同时，西方断魂岭的三千白骨悄然消散，只留下一面石碑，上书八个大字：“我们记得，也请你们活着。”

东方听雪楼遗址的残卷《安魂十二式》也开始显现新内容。原本空白的第十三章，某日清晨浮现出一行小字：

>**“若亡者执意复仇，请先问一句：这是否也是你还想活下去的方式？”**

念归得知后，久久伫立海边，望着潮起潮落。

他知道，这场修行永远不会真正结束。每当世人开始遗忘，就会有新的尸怪诞生；每当权力试图掩盖过去，就会有新的怨魂凝聚。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还有人敢于说出真相，灯火就不会彻底熄灭。

某夜，一个小女孩来到归心屿的忆台前，抱着一块无名碑哭泣：“爷爷，我想你了……你说过要教我钓鱼的，可你现在都不回来了……”

铜镜泛起涟漪，隐约浮现一张慈祥的脸庞，嘴唇微动，似在回应。

旁边一位老渔夫看见这一幕，默默摘下帽子，低声说：“看，他又来看孙女了。”

多年以后，当《守忆真经》被译成各国文字，传遍五洲四海，人们才发现最初的版本末尾，有一行极小的朱砂批注，不知何时所加：

>**“念归者，非止于归来之人，亦是令他人得以归去之人。”**

而极北冰原上，那片曾布满怨脉的土地，如今每年春天都会开出一片铃花。洁白花瓣随风摇曳，如同无数双手在轻轻挥手告别。

据说，若有心诚者俯身倾听，能在风中听见一句话，反复回荡，温柔而坚定：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念归的小屋依旧矗立在礁石旁，窗前常备笔墨纸砚，桌上摊开着一本未完成的笔记。封面题名已被岁月磨淡，但仍可辨认：

《尸怪修行笔记?续》

某日清晨，仆童打扫时发现，昨夜无人动过的书页上，多了一行新字，墨迹犹湿：

>**“下一个故事，该由谁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