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于那人对面坐下。
跟着晏宿雪别的不说,吃穿住行这方面倒是能蹭上极好的待遇,坐着的玉榻上铺着层足足一指多厚的天蚕丝软褥,靠垫和靠枕里面也不知道填的什么,蓬松轻盈,绵密柔软,比祁殃抱着睡觉的枕头还舒服。
唐泗没有上来,只从车门处探进一个头来,说话时眼珠子圆溜溜地动着,视线在晏宿雪和祁殃之间转来转去,交代着把茶叶放到了那个小匣、手帕和钱币放在了哪个桌柜、桌面上洗过的的枇杷和桂花凉粉准备了两份,以及冰鉴上摆着乌梅汤的温度再过多久会正好合适等等。
最后晏宿雪嘴唇都没动一下,只从喉中溢出一声平淡的——
“嗯。”
唐泗那基于狗腿之上的风度简直让祁殃忘尘莫及,竟然没有表露丝毫不悦,反而咧嘴笑了笑,又对祁殃交代了两句让他别忘记吃东西,花钱问宗主要就是了,不用不好意思。
相比于晏宿雪,祁殃就有人味得多,礼貌微笑道,“好的,谢谢。”
“没事,悬天门那边我已经用灵鸟传讯过了,你们到那里的时候会有人在附近接待。”
该说的都说完后,唐泗将脑袋从车帘后退出去,双指并拢催调灵力,鎏金云辇平稳升起悬浮于地面数尺之处,平稳朝下山的方向而去。
唐泗直望着云辇飞远才转身,一眼便见陶翎正抱臂站在身后,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
陶翎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垂眸睨着他,“你也知道你废话说了很多?”
那张英气逼人的俊脸随意俯视人的时候总让人感到一种漫不经心的玩味和戏谑,唐泗怀疑他在外面和姑娘调情调入味了,对谁都是这副死样子,也就在晏宿雪面前收敛些。
“你才废话。”
“他怎么和别人同乘一车?”
“他”自然指的是晏宿雪,显然这是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不光唐泗,陶翎也颇感疑惑。
“我哪儿知道?想不通。”
“量你那脑子也没指望你想通。”
“那你还问?!”
……
云辇上,祁殃抱着靠枕斜倚在半米多宽的玉榻上,额角轻靠着身侧光滑的辇壁,下颔微微低着,垂落的额发遮了些自车窗透来的光,安静地阖目养神。
虽然今早起的晚,但实际上昨夜零零散散也就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现下又无聊得很,困意很快又涌了上来。
云辇为灵兽化形,通灵性,行途平稳,又有灵力护在周边,也没有高空急风从车帘中灌进来,冰鉴散着丝丝缕缕的凉气,就在他即要好好再睡上一觉时,一直寂静的对面突然开口——
“……你在打坐?”
祁殃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有点想笑,闭起的睫轻轻抬起,又在光下睫羽微敛,眼睑轻阖出一道细弧,神色不明地看着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说不害怕是假的。
不知道是出于巨大实力差距下强者的血脉压制还是因为系统设定,抑或是他本身就不喜欢与他人有任何眼神交流,不论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未曾敢轻易将目光落在晏宿雪身上,更害怕对上那双寒灰般永远无动于衷的眼睛。
除非有媒介,除非实在不小心开了个头。
那他就会生出一种试探挑衅和得寸近尺的心理。
祁殃不说话,目光直白得近乎可称得上是冒犯,晏宿雪自然也没再问,面色平静地抿了口茶,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车内再次陷入了僵持诡异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祁殃道,“我没打坐啊,我想睡觉来着。”
“那我打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