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个人的重生,她认为人心时移世易更可怕。
爱到白首不离哪有这么容易,她父母这一辈的白首不离很少与爱有关。崔蔓翻山越岭,毫无知名歌手包袱深入山村腐朽的厅堂,依然离不开的感情和送别。
她对酆理和陈糯的感觉一直持观望状态。
这次重新遇见酆理,她依然点到为止。
七年很长,却也有恍如昨日的欺骗性,她只对酆理说了一句——
希望你这次得到你想要的。
崔蔓的正经向来不超过五句话,果然下一句又开始絮叨陈糯这些年多讨人厌。
酆理和崔蔓相处很少剖白,或者说她的性格也不适合剖白,大咧惯了的人习惯隐藏细枝末节的痛苦。
粗糙掠过,比如小时候生母的去世。
后来李菟的死的酆理不可置信,却也接受了命运的毫无预兆。
陈糯的死是在毫无预兆上还要擂上一块[你是始作俑者]的秤砣,酆理承受能力一加再加。
压倒她的不是稻草,是命运一次次的层层加码。
江梅花以死相逼、难以偿还的债款和陈糯一无所知催债人员,还有感情。
酆理从小到大得到的感情都太短暂了。
她比从没得到过的陈糯幸运,却又因为喜欢上这么一个特别的灵魂上了赌桌。
她赌感情,另一个人懵懂又逃避,笃信姐妹关系比恋人关系长久。
记忆陆陆续续回来后,酆理住在彼岸的海边别墅,每天听潮涨潮落,站在上帝视角俯瞰记忆的细枝末节。
她不能说江梅花死得好,但江梅花的死挑破了陈糯追求安全最后的一层遮罩。
姐妹关系是能长久,但她们又哪里是姐妹。
没有血缘,倘若邱蜜只是邱蜜,酆理也不会对她另眼相待。
但陈糯变成了邱蜜,酆理的喜欢死灰复燃,因为愧疚变本加厉,注定了这段感情一个人灼热,一个人回避。
当年的酆理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天蒙蒙离开家,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去看陈糯熬大夜后的睡颜。
原来很多话对喜欢的人也说不出口的。
开超市也要三四点起,蔬菜生鲜其他货物,运送、核销、账单。
酆理尽量精简开支,什么都自己扛,她一次次看太阳升起,手机存满日出,却没有发给陈糯。
当时她想: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江梅花,有情饮水饱确有其事。
只是酆理不会认为自己遇人不淑,哪怕她的失望也因为陈糯的回避日积月累,依然不肯把陈糯和江梅花遇到的不好挂钩。
陈糯好得很,或许是我还不够好。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从前酆理和陈糯的对话也很少有漫长的沉默,很难想象在一起的两个人微信对话大多都是吃饭了没有,回家吗,带点什么回来之类的句式。
她们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就提前预支了其他情侣之后会产生的同居问题。
婚姻不是她们考虑的,是社会问题。但家庭无论同性恋异性恋甚至无性恋或者单身,她们深入其中,难以彻底剥离。
陈糯听到了酆理那边赛场的欢呼声,平静地追问:“那你想和谁合适?”
她的习惯依然难改,总是习惯反驳,像是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肯定过。
酆理什么意思陈糯已经懂了,她不知道怎么解决,她除了音乐,几乎不用做主。
反正酆理会在。
酆理不在,陈糯对坏了的热水器手足无措,不知道天然气哪里报修,才知道电费还分峰电谷电。
她自己都不齿自己的寄生状态,以爱的名义束缚,却好像……
不知道如何爱人。
酆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说:“那之后扬草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