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闲缓过一口气,身上一松,抱着暖和的黑袍子,蹲靠在老宅漆红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气。
还好,活过来了。
就在崔闲迷迷糊糊的放松警惕的时候,袁正初却忽然一偏头,长剑“嗖”的一声脱手甩出,直接钉在了两仪巷口墙根的阴影处。
“再往前一步,不论人鬼,格杀勿论。”
崔闲登时提起精神朝巷口望去,就见阴影里走出一个人,他有些诧异,这种万鬼横行的节骨眼上,竟然有人在旁边,或许还一直暗中窥探。
见袁正初飞剑来挡,巷口那人立刻不再往前,他一身蓝色道袍大褂,余光瞥了崔闲一眼,便不再看,而是朝袁正初行礼拜见。
“弟子正一派龙虎山门下杨妙真,拜见天师”
杨妙真躬身行礼,自报师门,却见对面的天师连眼都不眨,丝毫没有收剑的意思,就只能赶紧接着说。
“日前两位在秦岭巡查的师弟回到宗门,禀告说,新一代袁天师携阴阳神阙出山,我门宗师特派弟子来寻天师踪迹。弟子路过舟山市见此处气场紊乱,阴阳不辨,以为有妖邪作祟,没想到天师竟在这里,正好,我派宗祖请天师得见一面,切磋问道,顺便也好给天师您办发证件。”
袁正初思量片刻后抬手收回阴阳神阙,这人修为一般,应该是天亮崔宅脱离阴阳力场之后来的,否则的话不可能不被阴鬼发现并吞吃。
随即长剑归鞘,“我师傅早就携家小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我出山来有自己的事要办,和你们当今术道并不相干。”
崔闲坐在门根下竖着耳朵听,心想龙虎山的名头他这普通人都知道一二,这袁正初可真直接,就差没说,你是哪位,老子不去了。
杨妙真也是头一回见有人这么不给山门面子的,不过看着对方手中剑随意动的阴阳神阙,又想起刚才在巷口看到的在鬼气纵横完好无损的两人,就不敢不恭敬。
“呃,天师容禀,您可能刚出山,不太了解,当今但凡在人间行走,驱鬼捉邪的道家弟子,都得凭证件才能行事,无证开坛做法等等,有时候多有不便。”
杨妙真一看袁正初皱眉,瞄了一眼他身后元气虚浮又披着袁天师法袍的小子,一般有符文篆印的法袍是不给外人穿的,有些忌讳在里头,能暂时借用的,除了道侣也就是亲传弟子,他又看崔闲是个男人,当即非常有眼色的补充。
“天师,现在没有证件,收徒也不被承认,就算是为了您的弟子,也得拿个证不是。”
这时候崔闲早就把已经灭掉的醒魂灯折吧折吧塞到自己身后,一听这个杨妙真说自己是袁正初的徒弟,当即眨了眨眼:“呃,我不……”
袁正初不等崔闲说话就朝着杨妙真一摆手,“三天之后,自去拜访。”
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这崔氏后人虽然姓崔,但却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崔氏纵有再大的因果责任,也不该由术道以外的普通人来承担。
杨妙真一听,心放了下来,总算完成了自己这一趟的任务,深怕有变,于是赶紧拱手一行礼,走了。
天已经大亮,袁正初拿回披在崔闲身上的法袍,那只黑猫还挂在袍子衣摆下打秋千,饶是不肯放手,可见这小家伙深知什么是好东西。
崔闲开口说谢,毕竟没有袁正初,自己可能就死在昨晚了,却见袁正初没答话,只是皱着眉又打量了一番自己,而后越过自己看着他身后崔氏的深深宅院。
半响,这人才说:“宅邸虽好,对你一个普通人而言是祸非福,还是另寻住处吧。”
崔闲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长好言相赠,我记住了。”
袁正初说完,就带好斗笠,转身走了。
崔闲赶紧喊了一声:“道长,同生共死一场,以后怎么找你啊。”
袁正初肩宽腿长,几句话就已经走出了好远,他似乎不习惯与旁人这么熟稔的交谈,而且这句“同生共死”也十分的存疑,于是没回话。
但走到巷口时,还是脚步微微一顿,背着身只抬手指了指那只蹲在地上舔爪子洗脸的小黑猫。
崔闲转而看着猫“啊?”了一声,等他再抬头,巷口早已不见人影了。
正午,艳阳高照,崔闲已经在老宅里又翻箱倒柜了一上午,他想在天黑之前在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线索,爷在梦里让他回老宅求活命,必然是有一定道理。
翻找许久,老宅中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陈旧玩意,他大部分不认得,更无从谈起用哪一件来保命,天色已经快黑了,老宅中已经泛起丝丝阴气,门口朱门之上的守门兽在经历昨夜之后,也显得十分萎靡困顿,崔闲有些害怕了,宅子目标太大,一旦失守,可没有第二个袁正初来解围。
正灰头土脸的心急气躁,就听身后有珠子滚地“滴溜溜”的声音,回头一看,那只小黑猫正甩着尾巴跳来跳去的玩一颗玉球。
他知道这猫的不寻常,沾着黑猫机器猫旧毛毯,桌上忽然出现的月饼,袁正初剑指之下二楼巨大的咆哮声……
或许是寄宿在老宅的灵物,看在祖先的面子上照拂自己一二。
想到这,萎靡在地的崔闲忽坐直身体,眼睛放光的盯着小黑猫,嘴里“嘿嘿嘿”直笑的扑了上去。
“就你了!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