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香味的江暖举着鼻子跑来。五岁的娃娃,还没灶台高,只能踮着小脚,努着嘴巴望“二姐姐,真香!”
跟屁虫江晓也跟来。看来凌花还没来得及给他打理,眼见他一头乌发乱草似的,衣裳更是穿得歪七扭八,连眼睛都没睁开,光知道舔嘴唇了:“好香啊。”
江知味给他俩一人添了碗咸蛋黄粥,放在凳子上,嘱咐“小心烫”后,又做起葱油饼来。
面团早前已经揉好醒发好,油酥也提前备着了。在两小只的殷切目光中,她将面剂子擀成薄薄一片,刷上油酥、撒上葱花,之后卷边再抻长,卷成麻花似的一个。
家里只有土灶大铁锅,不过一点不妨碍江知味烙饼。
锅底已经烧得滚热。江知味一手将卷好的面团按在锅中,一手抱着湿帕巾左右转动着铁锅。如此锅里的面饼得以均匀受热,即便没有平底锅也无妨了。
很快,浓郁的葱香味就从锅里爆开来。
各种香味里,江知味私以为葱香味最为霸道。从前她在家里熬葱油,用的野地里挖出来的红葱头,那葱香味隔了两条街还能叫人闻见,特别勾人馋虫。
随着葱香味愈来愈浓,葱油饼上渐渐起了焦褐色的云纹。再煎到两面金黄,便是出锅的时候了。
这时候的饼子最是焦脆好吃,但凡拖久了多了些潮气,都吃不出刚出锅时候的最佳风味。
江知味扫过一个眼风,江暖便心领神会地跑到院子里:“娘,二姐姐喊吃饭了。”
凌花抹抹手进屋,帮着给粥啊饼啊都端到屋外。她今日没磨豆子,而是一早就把桌子搬出来了,势必要在天光最好的地方,品尝她家知姐儿做的第一顿美食。
看着洗得崭亮一新的桌椅,还有桌上放的陶瓶,以及陶瓶里插着的,还带晨露的浅紫色野花,江知味不由得会心一笑。
还挺有仪式感的。
都落座后,凌花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葱油饼。
葱香四溢。酥脆的饼皮下雪似的掉了一桌子,她没防住,急忙用手去接。再往里咬,带出了丝丝缕缕的饼纤维。只觉得薄薄一张饼,一层接一层地好似怎么都吃不到底。
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吮手指了。她竟然情不自禁的,连手上落下的葱末和葱油都舍不得放过。
两小只从没见过他们娘亲露出这样餍足的神情,都半张着嘴看得呆怔了,连碗里的粥都忘记了吃。
江知味眼疾手快,给他们一人喂了一勺子。
这一口下去,俩孩子瞬间回了魂,将目光收回到自己的碗中,毫不犹豫地埋头下去,稀里呼噜地吃起粥来。
凌花也来不及说话,咽下最后一口葱油饼,转而抓起勺子,冲着咸蛋黄粥开弓。
粥水煮得十分浓稠,每一粒大米都煮得绽开了花,却又不至于煮到烂糊影响口感。
里头的咸蛋黄不带半点腥味,完美地包裹着每一颗米粒,让米粥的口感更加丰富,层层反沙。细细吃来,还能品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油味。
配上里头的菜沫子和小葱,更是清爽解腻。
她家知姐儿做的吃食,无论是从品相上还是口味上,都无可挑剔。
此刻凌花觉得,她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只是吃着吃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知姐儿三岁去了叔父家,那会儿还是个只会大叉着腿叫饿的小娃娃呢,也没有半点庖厨方面的天分。要习得如今这般厨艺,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凌花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她家知姐儿,就差举着葱油饼抹眼泪了。
江知味一时有些无措。她娘的反应也太夸张了,这是……好吃哭了?
本能地想给凌花抽张纸,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在古代。摸摸身上,也没有帕巾什么的,干脆把袖子递上去:“娘,擦擦吧。”
两小只有样学样,也跟着把胳膊递给凌花。凌花这一抬头,见到江知味双目炯炯,似是一点没把当初的事情放在心上,一下子哭得更大声了:“我苦命的儿啊。”
江知味哭笑不得,连哄带劝的,都止不住她的眼泪。
最后还得把自家老爹搬出来:“娘,咱还得去给爹喂饭吧,都饿一宿了。爹要是会说话,这会儿应该给咱香得嗷嗷叫了。”
凌花这才一拍大腿:“对啊,你爹还饿着呢。”
她三两下抹干净眼泪,起身端碗走了。留俩双胞胎继续在饭桌前狼吞虎咽,吃得满脸满身都是碎饼渣子。
还不忘夸赞:“二姐姐做的饼,比横桥子上陈家饼摊的饼子还好吃。”
江知味忽地来了主意。
对啊,这里是大宋啊,并不是那种封建裹脚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的朝代。她有一身做饭的本领,又身在市井,怎么不能充分利用起来。
家都这样了,再想躺平坐吃山空指定不成。大不了收拾收拾,这辈子再当一回厨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