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哟,这可太丰盛了。”凌花闻着味就来了。见准备开饭了,转头把追逐打闹得不亦乐乎的三小只,都抓到了饭桌旁。另拿了一条帕巾,给他们仨把身上的汗擦了,这才坐下。
江知味端饭出来。
今日不仅菜色比平日里吃得更加丰盛,连米饭都与平常不同。
宋时有六谷,分别为稻、黍、稷、粱、麦、菰。其中的“菰”,便是他们今日的主食。
菰米在煮制之前黑而细长,与后世常吃的黑米有些相似,口感也同黑米相近。与稻米一同上锅蒸熟后,吃起来的口感十分弹牙。一碗米饭里,就带有浓淡两重米香。
而今日饭桌上的油焖茭白,则是菰米发芽后长成后的茎块。作为菰米的另一种形态,茭白吃起来鲜嫩脆甜,别有一番风味。
江知味白日里爱偷懒,做快手菜巨多,不是馒头、汤饼,就是猪肉、菜蔬一锅出,这还是穿来以后,头一回做这么些个家常菜。
把江暖和江晓馋得不行,却碍于身高原因,夹不着远处的菜,便都跪在长凳上,一口饭一口菜地吃了起来。
凌花给他们盛了莲藕排骨汤,自己也舀了一碗。浅尝一口后,表情瞬间亮了:“好喝,好喝极了。”
汤里没加旁的杂料,喝起来只有淡淡的肉香和莲藕本身自带的清甜。
里头的排骨因在文火中炖了许久,吃起来软烂脱骨,近乎入口即化。大块大块的藕段染上了肉汁的嫩粉颜色,带着沙沙的糯感,吃着又粉又甜。
这样好喝的排骨汤,饭前来上一碗,连雨天自带的烦闷感,都被悄然纾解。
凌花胃口大开,不忘嘱咐江眠:“眠儿啊,多喝点汤。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喝的就是你爹炖的排骨汤了。然后再把里头的肉夹出来蘸醋吃,一吃就是大半碗,还能配下去一大碗米饭。”
她朝桌上一看:“呀,你瞧我,光顾着说话,都忘记给你倒醋了。”
起身要走,被江眠握了握手拦下:“娘,我已经没有吃肉蘸醋的习惯了。就这么吃吧,也挺好。”
凌花呆愣在原地,语调有些哽咽:“不过是出嫁三年,怎么连这么多年的口味都变了呢……”
她顿时有些食不下咽了。江知味赶忙拉了她坐下,又给她夹了一节草鱼:“娘,吃鱼。这鱼是今晨集市上买的,下锅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呢。吃起来一点土腥味都没有,特别好吃,你尝尝。”
凌花这才敛下眉目,往嘴里送了一口草鱼肉。
草鱼的味道,与莲藕排骨汤相较,浓郁了不晓得多少。往大盘子里一瞅,就知道江知味往里头搁了不少鲜茱萸,因此吃起来很是辣口。
按说草鱼尾部的小刺不少,还有鱼背上最紧实的那块肉里,也藏了不少扎嘴的鱼刺。可现下她吃起鱼来,只觉得顺畅无比,丝毫不用担心鱼刺的阻碍。
吃完一节,凌花心满意足地舀了两勺红烧汁来浇在饭上,借热辣的汤汁发出一身汗来。如此,方才那一小事便随汗水飘散于风中了。
等她一脸餍足地抬起头来,却发现江眠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
琪哥儿还在她怀里抱着。
喂汤,不喝,闹闹腾腾地洒了一身。好不容易喂进去一口肉,舌头一顶,哇的一下全吐了出去,又脏了一身。
凌花只怪自己只顾着吃,没顾上他们两母子,连碗里剩下的半碗汤都没心思喝,到一旁取了帕巾来,帮琪哥儿擦了衣裳,又一脸试探地看向江眠:“要不我来吧,喂孩子这事,娘比你有经验。”
江眠却菀菀道:“我自己的孩儿,我自己喂就是。”
凌花拗不过她:“那这样,你喂你的孩子,我喂我的孩子,这总成吧。”
说着,她将江眠面前的那碗饭兑上了排骨汤,又将脱骨肉在泡饭里戳散了,喂到了江眠嘴边:“张嘴。”
琪哥儿都看呆了。江眠趁机塞进去一口米饭混茭白,再转头,将凌花递来的那勺汤饭衔去。
江知味见她啃吃,赶紧也夹了糖醋里脊递到她嘴边:“大姐姐吃糖醋里脊。虽然没有方才热的时候那么好吃了,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俩双胞胎也跟着起哄,为了夹到菜,撑着短肥的小腿,一个劲地往桌面上拱。
“大姐姐吃菜。”
“大姐姐要吃肉,吃肉肉长肉肉。”
江眠红了眼眶:“嗳,你们慢点儿,我都吃不过来了。我都这么大人了,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得让娘和弟妹喂我吃饭。”
凌花也跟着笑:“这有什么。你一日是娘的孩子,一辈子便都是。眠儿,你只管记得,我说万一啊,万一你哪日在夫家过得不如意,不想过了,想回家,你就大大方方地寄一封书信来。娘一收到信就立马动身,和知姐儿、暖姐儿还有晓哥儿去把你接回来。”
“就是。反正大姐姐喜欢我做的饭,多双筷子的事。如今我也有自己的营生了,大不了我和娘养你一辈子。”
江眠彻底憋不住了,扑倒在凌花怀里,嚎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