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丛间杂乱无章的落叶,一如鱼徽玉此刻纷乱的心绪。
接连和父兄起争辩,鱼徽玉心中郁结难舒,从父亲的院子出来后,气鼓鼓径直往自己院中走。
路还未走出几步,就听到院中侍女小灵的声音。
“姑爷。”
那一声姑爷让鱼徽玉双脚被锢住,至今被小灵唤作过“姑爷”的只有一位,鱼徽玉一年前分明纠正了她,没想到迄今未改。
小灵刚脱口而出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欲改口,对方已经轻轻应了她一声“嗯”。
?
耳熟的声音。
鱼徽玉惑然。他怎么会来平远侯府?如今这平远侯府中还有什么他能来往的人?
记忆中,沈朝珏只来过平远侯府一次,和她一起与家里人吃饭。
那是沈朝珏第一次见她父亲,并不愉快,父亲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明里暗里地反对。
不堪的话入耳,连鱼徽玉都听得如芒在背,她几度以为沈朝珏会当即放下筷子走人,好在沈朝珏没有那么做。
沈朝珏不是个好耐性的人,又好像没有鱼徽玉想的那么不好。
席间,在父亲言辞刻薄的打压下,他陪她在家吃完了饭。
沈氏本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族上就有冷霜傲骨,即便式微,沈氏的人好像也学不会低头。
鱼徽玉想过,若没有他祖父的事,以沈家门第,他会在出生起就是上京权贵,与她门当户对,家中便不会那么反对了。不过以沈朝珏的心性,届时他不一定看得上她。
鱼徽玉循声走去,见来的人果然是沈朝珏。
她先开的口,“沈朝珏,你来做什么?”
数步之遥,时隔半载,两个人外形上多多少少有了变化。
首先是男人,与初次相遇相比,身量高了,神态间霜雪更甚。在上京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还是没有半点温度的样子。
女子是从小女娘过来的,沉着了些,但心还是简单的心。简单到藏不住喜欢和不喜欢。
二人重逢,鱼徽玉先开的口,她的语气极不友善,有和离那日的先发制人之势,带有敌意。
她问这话的意思是,侯府有他可以来往的人吗?为什么要到访侯府?
回水长廊,男女相对而立。
这么多年,纵使外面对二人的行止才学多有非议,但在容颜上无可挑剔。
有时两人被说一句“空有皮囊”,不知是贬义褒义。
如今最不该有瓜葛的人出现在了家里,鱼徽玉想不明白。
在一起的那么多年,她都不曾见过父兄和沈朝珏有任何交集,双方见面,各有各的疏离。
那时鱼徽玉其实是怕碰上父兄和沈朝珏同时在的场面,虽与家里说明白了,但她还是有种里外不是人的纠结。一面是丈夫,一面是亲人,好在到底都是体面的人,他们明面上没有让她多难堪。
“你关切我做什么?”沈朝珏语气淡淡,凤目微抬,正看着鱼徽玉。
沈朝珏五官是凛冽的好看,生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无意间带有攻击性,让不了解的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很少有别扭的时候,既然这么说了,应不是为她而来。
鱼徽玉皱眉。“你不要自作多情,家里来了外人,我还问不得了?”
说到“外人”,鱼徽玉想起和沈朝珏第一次一起回侯府,她父亲就是这么说沈朝珏的。父亲问她带外人回来做什么,她辩白他不是外人。
对曾经是亲密的人用“外人”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奇怪又合理。
鱼徽玉在国子监日日陪着沈朝珏,她明确与他说过喜欢,他知晓她的胸臆,始终漠然处之。
沈朝珏从未给过任何反应,仿佛当她没有说过一般。
并非是他腼腆,因为鱼徽玉没有看他露出过任何不自然的神情,反倒坦然的让鱼徽玉不自然了。鱼徽玉还在想,他这般坦然是不是有太多人和他袒露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