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明。
空中毫无预兆地飘雨,细绵若线,如烟似雾,青石板路逐渐浸染湿意,整个上京笼在一层朦胧的水雾中。
雨势不大,鱼徽玉不等雨停便出府了。
乌木车厢垂落着碧青帷幔,简素的马车一路驶至大理寺,不急不徐。
这辆马车用料是精木,外观不奢华,不太引人注目,可见里头的人行事低调。
平远侯府与大理寺相隔较远,期间小雨淅淅,雨天缘故,长街上的行人没有平日那么多。
车轮碾过积水的长街,发出沉闷的声响,雨幕中大理寺显露出轮廓。大理寺飞檐如翼,门口獬豸昂首伫立,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雨中泛着寒光,雕梁画柱尽显威严肃穆。
马车停下,驾车的侍从上前掀开幕帘,鱼徽玉下了马车,青色油纸伞展开,宛如水中盛开的莲花。
虽说早年沈朝珏在大理寺任职过,但鱼徽玉来大理寺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着雨中的官署,鱼徽玉第二次来大理寺也是这样的雨天。
鱼徽玉第一次来大理寺时恰好被沈朝珏的同僚看在眼中。
大理寺里一直都有人揣测沈朝珏是怎么入职的,何况他只是一个主簿,不光是周直司对其多有关照,就连大理寺卿都常常寻他谈话。
其中原因引人多想。
又一日大理寺卿召沈朝珏去案室聊话,听说此事的同僚们私下猜疑。
“大人怎么又叫沈主簿过去?”
“前几日许家三娘被绑走的案子破了,我听上头的人说沈朝珏马上就要晋职了,没几日可就要压我们一头了。”
京郊劫匪猖狂,多次拦劫路过的车架,半月前劫走一辆华贵的马车,许氏闻言派出千人去寻,赏金万两。
不慎走露风声,众人才得知那辆被劫走的车轿中还有许家三娘子。
许氏多人在朝中为官,许三娘的亲爹正是当今太太傅。
这桩劫案一时轰动京中,多晚一分,对许三娘的声名性命都是危险,大理寺当即加派人手。
劫匪狡诈,见事情闹大,已然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燃眉之急,刻不容缓。
千钧一发之际是沈朝珏和周游设下巧计与劫匪周旋,得以救出毫发无伤的许三娘子。
消息传入皇宫,圣上亲口嘉许二人,许太傅也携许三娘亲自上大理寺道谢。
当日有同僚在场。“你们是没看到,许太傅和大理寺卿叫了他们二人过去,恨不得将女儿许配给他。”
“许配给谁?周直司和沈主簿不是都已经成婚了吗?”有人问道。
“成婚了也是可以和离的嘛。”
“周直司可以和离,沈主簿娶的那位身份可不一样,那可是平远侯的千金,父兄都是朝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许家娘子是太傅之女又如何?怎能与平远侯比较。”
“你们别说,我还真见过那鱼氏小姐,生得美若天仙。”说罢,那人面露遐想之色,“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垂涎三尺,真想叫你们都看上一眼。”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好奇起女子的容貌,“这般说来,沈主簿真是好福气,有一个美娇娘死心塌地跟着他,仕途上还能相助,叫人眼红。说来也怪,平远侯的女儿怎么会心甘情愿下嫁给他呢?莫不是看上他那皮相了,真是糊涂。”
没权没势的情况下,容貌上的长处反倒成了可以攻陷的破绽。
“可不是糊涂了,堂堂贵女抛头露面,若不是沈朝珏,我等哪能在大街上见到那样的贵女一面。”
“沈主簿艳福不浅啊。”
话音刚落,一道竹简破空飞来,携着凌厉风声,重重砸在那人后脑。
竹简落地,展开一地,声响清脆,惊得檐下栖雀四散。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怔住,愕然回首,循声望去,只见沈朝珏立在廊柱旁,素日沉静的眼眸此刻如覆霜雪。
方才的窃窃私语全然消散,顿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