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打开后备箱,走过来要帮我抬车。
“不不不,我自己来,车脏……”我赶紧说,然后自己傻啦吧唧的憋着劲,把那辆沾满泥浆的破二八,扛了起来。
“呦……看不出来……劲还挺大!”
“啊?”我没听清,刚想回头:“哎……哎……哎……哎……”我整个人抱着自行车就往前倒去。
得亏人眼疾手快,抓着我的脖领,像拎小鸡子一样,把我给拎了起来,他喘着气:“我说……同志,咱能先把车子扔下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死抓着车杠子不放。
这姿势,这造型,丢死个人,哎呀不想活了。
我赶紧放下了车子,他把我扶稳后,我整个人都麻了,还要逞强,作势就要再拎我的车子。
他好像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搭了把手,把车子塞进了后备箱,一只车轱辘怎么也放不进去,只好耷拉在外面。
他拉开后座车门:“快上车吧,暖和暖和。”
我连声道谢,缩着脖子,带着一身泥水冰碴子,小心翼翼地钻进后座。
吉普车里果然暖和,一股淡淡的汽油味混合著皮革味儿。
我正想把沾满泥的棉袄往身上裹裹,别弄脏人家的车座,抬眼……
我浑身的血,唰一下,好像全冻住了。
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藏青色呢子大衣,侧着脸,正看着窗外飘雪的田野。
那张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很高,下颚线清晰得有点冷硬。可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陆明远!我大学的初恋男友!
这世界真他娘的小!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
他也正好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这一身泥污,头发凌乱,脸蛋冻得通红还挂着泥道子,像个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叫花子。
他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惊讶,随即是愕然,紧接着,一种复杂的,带着点陌生和的目光,飞快地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那几秒钟,比他妈一年还长!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比刚才挨冻挨溅还难受千百倍!
浑身像被无数根针扎着,我只想原地消失!
奶奶个腿的……快点地震啊?
“对……对不起!”我舌头打结,声音都变了调,“我……我认错人了!不是燕子村!我还有事儿!谢谢您!”
我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去扒拉车门把手。
车门“砰”地被我从里面撞开。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出了温暖的车厢,冰冷的寒风瞬间灌满全身。
顾不上别的!我冲到后备箱,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拽出我那辆沾满泥浆的破自行车!链子还耷拉着呢!我也顾不上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扛起我的二八大杠,我就跑……
那条链条“哗啦”一声蹭在我脖子上,哎呦喂,别提多酸爽了。
我低着头,像一头被烧着了尾巴的牛,扛起自行车,我就跑。
我冲冲冲……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我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偷车贼了呢。
身后传来司机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我的耳朵里:
“嘿……同志……这啥情况?”
吉普车在原地停了几秒,发动机发出低吼声,朝着我跑的方向撵了上来。
我的两条腿,倒腾的再快,那也跑不过四条轮子的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