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他,好半晌,又抬头瞪他:“不许你胡乱叫我。”紧接着,她又补充,“你才是醋,我讨厌吃醋。”
刚刚那句话几乎是没经过大脑,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赵庚自己也有些后悔,觉得他一在心上人面前就有些约束不住自己,又担心她会觉得被轻薄了,暗暗告诫自己,不许再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一点也不稳重。
赵庚强作镇定:“嗯,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日后怎么唤你才好?”
蓬姐儿?仙仙?
隋蓬仙哼了哼:“我外祖母她们都唤我嫮姐儿。”
那是外祖母给她起的乳名,只可惜,除了她和舅舅、舅母,没有人会这样叫她。包括她的父母,都是中规中矩地叫她的名字。
嫮姐儿。
赵庚看出她的别扭,温声道:“《楚辞》里说‘嫮目宜笑,娥眉曼只’,你外祖母很喜欢你。”
隋蓬仙神气起来:“那是当然。”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嫮,好不好?”
隋蓬仙没说话,赵庚也不催她,只是那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直至看得她脸上浮出霞晕。
隋蓬仙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原本清雅宜人的雅间突然变得逼仄起来,连空气也变得潮热,她掌心微微发烫,出了汗,她抽出丝帕使劲儿擦着湿漉漉的掌心。
可是她面前还摆着一桌东西。还是她点名要吃,让赵庚天不亮就去亲自买来的。
赵庚注意到她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的食物,一瞬间便领会到她在纠结什么。
“我有些饿了。”
隋蓬仙看向突然开口的人,赵庚微微笑了笑:“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把这些东西都吃掉?”
隋蓬仙抿了抿唇,按下心底莫名的羞意,哼声道:“想吃就吃好了,反正是你花自个儿的钱买的。”
赵庚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日后我的钱都归你管。”
说完,他就低头开始吃东西,仿佛并不是故意用这种话邀她欢心,只是水到渠成,脱口而出。
隋蓬仙扭过脸看窗边四角高几上摆着的盆景,身上一阵又一阵地发热,缓了一会儿,视线又不自觉就黏在了他身上。
赵庚用膳的时候很安静,动作虽然快,却一点儿也不会给人狼吞虎咽的感觉,更没有奇怪的声音发出。隋蓬仙曾经和不少世家子弟一起同席饮宴,其间不乏用膳时动静颇大之人,隋蓬仙看一眼他们的吃相都犯恶心。
赵庚这样,就很好。
隋蓬仙望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满意。
……
隋蓬仙知道自己一逛起街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花钱如流水是常有的事。
赵庚会不会觉得她很败家,又或者忧愁他那点家底之后能不能承担得了她的开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平生就这些爱好,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男人改变。
隋蓬仙抚过侍者递来的轻容纱,轻透若烟霞,晕色如画,天青色素纱上巧用印花与敷彩的工艺做出金银色火焰纹,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夏日用它来做纱裙,或是披帛,都是极好的。
这单生意成了!
侍者十分恭敬地表示稍候会把她瞧上的东西送到忠毅侯府上,隋蓬仙随意嗯了一声,一路逛去了二楼。
赵庚下意识想要给银票,侍者却道她们这儿专门记了账,月底侯府会有人过来结账,赵庚没有收回手,眼神平静微厉,侍者只得收下银票,心里暗暗咋舌,竟还有上赶着给这位名冠汴京的大小姐花钱的人。
怕是对她不够了解吧?
隋蓬仙早就在春霎街这一道出了名,只要这位财神娘娘看上的东西,且不论她自个儿就能贡献一大笔进项,之后跟着她进来买东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也够让她们赚个盆满钵满。
逛完布庄,隋蓬仙又兴致勃勃地往朱玉楼去了。
在挑选钗子时她犯了难,踌躇了一会儿,想起赵庚陪在自己身边,她瞪他一眼,这木头,一句话也不说,她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冷不丁被她盈盈眼波撞了一下的赵庚颔首:“都买。”
捧着红漆托盘的侍者连忙给同伴使眼色,另外一人笑嘻嘻地接过赵庚低过去的银票,说了几句吉祥话。
赵庚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总算有些用处了。
隋蓬仙瞪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娇蛮:“谁让你给我付钱了?”
虽然是嗔怪的话,赵庚看着她舒展开的漂亮眉眼,还有唇边若隐若现的柔软梨涡,选择实话实说:“都很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