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调虎离山,还是一石二鸟?背后又有谁掺了一笔?
赵庚面色肃然,脑海中飞快闪过许多道可能与此事利益相关的身影,语气仍然从容柔和:“别怕,我带你出去。”
隋蓬仙嗯了一声,腰背却坐直了,双目紧紧盯着又扩大了许多的火势,眉头微皱。
刚刚那匹疯马受到药性催逼,狂奔之下本就没有目的章法,这会儿大火烧了起来,来时的路早已分辨不清了。
先前赵庚领兵打仗时,也曾数度误入雪山,知道如何辨别方位。但伴随着火势越烧越旺,先前涌入密林寻救公主的侍卫们控制不住受惊的马儿,加上地上设了埋伏,有人不察,意外之下重重跌下马去,一时间马的嘶鸣声、人的呼痛声在这片被炽浪淹没大半的密林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赵庚远远听到‘绊马索’这几个字,面色更加严峻。
连她们座下的马儿都耐不住天性的逼迫,畏惧火势,奔势渐渐慢了下来,若非赵庚驭马之术奇佳,不时以刀鞘狠拍马身,她们只怕也要被甩下马背,自生自灭。
赵庚细细观察四周,择了侧风方位驱马狂奔,又让隋蓬仙随他一同面朝马背压低身体,避免吸入过多向上飘去的烟雾。
密林里火焰冲天,到了此时却不见有金吾卫等人前来灭火,密林之外,焉知不是危机四伏?
隋蓬仙自然察觉出了背后拥着她之人身躯的僵直。
她有意安抚他此时有些紧绷的情绪,故意道:“都说骊山是风水宝地,依我来说却不是,怎么两次来这儿都没什么好事?咱们下次再不来了。”
平安出去,才有下次。
赵庚微微笑了起来,接着他又反应,她现在看不到他的脸,索性把下巴枕在她微乱的乌发间,轻轻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来自她身上的幽馥香气,他眸光清正而坚定,笑着点头:“嗯,还是咱们的淮山好。”
隋蓬仙手肘往后一别,狠狠赏了他一肘击:“那是我名下置业,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庚一笑,哄她:“是,都是你的,我忝颜借了你的光,才得以进山,可对?”
再怎么插科打诨,眼下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很快,两人就遇上了先前听从命令入林寻救公主的千牛卫。
听闻皇长子宇文寰也一同入了密林,赵庚眉头皱得越发紧,目光在稍远处制造出的喧闹动静飞快掠过,低声道:“我先送你出去。”
送她出去。意思是他之后还会折返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
隋蓬仙下意识张了张唇,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她明白,他有职责所在,亦有他本人坚守的信念与风骨,他绝不会做贪生怕死之辈。
见怀中人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之色,赵庚被火光映照得愈发如一泓寒潭的眼瞳里终于露出几分暖意:“不用担心。”
隋蓬仙并没有被他安慰到。若是他十拿九稳,胸有成竹,就不会这样频频安抚她。
可他又是那样紧张她的感受。
身畔擦过的风都带着滚烫的余浪,隋蓬仙双目直视前方,忽然说道:“我可不会为你守节。”
赵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搂紧她的腰,力道里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贪欲。
“你男人不至于那么没用。你等着做新嫁娘罢。”
语气里终于不再是她听厌了的平静无波,咬牙切齿,情绪分外真实。
女郎低低的清脆笑声回荡在他耳畔,赵庚很想捏一捏她像块荔枝肉似的柔软丰盈的脸,或者亲一亲她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红艳艳的唇,但形势逼人,他只能把种种绮思尽数、狠狠地摁了下去。
回去的第二日就提亲,不管她如何撒娇生气,这次她都逃不掉了。
谁让他已得了她亲口的应允。金科玉律,不容反悔。
……
贼人先前射来的火箭虽多,但好在只有一阵,并无其他动静,眼下密林里已是一团糟,阻挡着他们逃生的除了熊熊燃烧的草木,还有不时被绊马索、捕兽夹等暗器导致跌下去马,痛呼不止的侍卫。
密林面积颇大,据说先前入林来的寿昌公主、皇长子等人一个都没碰上,不少千牛卫看到赵庚,被火映得通红的脸庞上不自觉就带了几分恳求之色。
他们不想死!
“收起你们的火折子,是嫌火还不够大么?”隋蓬仙看着那些一脸毛躁,却还是举着火折子,骑着马儿在狭小的空地前转个没完的侍卫,忍不住道,“你们先前不是有勘查密林地形的人么?远处有没有河流,这地下又是否会有伏流或者松散的泥石之类可以扑灭火的东西?”
就算他们逃出去了,任由林火这么烧下去也是不成的。若是骊山被烧成光秃秃一片,景顺帝的怒火可想而知。
几个年轻的侍卫不敢多看被定国公牢牢护在怀里的美貌女郎,闻言连忙点头,依言去寻找对策。
赵庚面沉如水,全副心神都放在突围之上,亏得他临危不惧,终于在一阵夜风将奔腾的火势往西吹移了几分后,当机立断,令马高高跨过密林边缘的灌木,又疾跑一阵,终于将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滔滔热浪抛至身后。
隋蓬仙来不及欢喜,却发觉他们奔去的地方并不是营地。
此处地势比密林低矮一些,再往后看,可以看到奔腾流转的河流,此间山风微凉,稍稍驱逐了她们一身的闷热狼狈。
赵庚一言不发,到了地方,他翻身而下,双手扯开遍布的枯藤草叶,渐渐露出一个堪堪可容一人坐立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