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飞鸟死走狗烹。是大多武将的下场,可她不能接受,这个抱着她十分平静地提前说出他临终前打算好问出口的话的男人,有朝一日也面临这种下场。
她一声不吭地往下探去。
赵庚浑身一僵:“阿嫮……”
隋蓬仙回以冷笑:“顶天立地?啊,是很顶。”
她狠狠刮了刮蹀躞带下的玉钩顶端,男人随即难以抑制地溢出一声粗重的闷哼。
叫得可比刚刚真心实意多了。
看着他面颊绯红,眼眸微微失神的狼狈模样,隋蓬仙满意了,手上挑。逗的动作未停,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等到你真的到了那一日再问。”隋蓬仙哼了哼,“让我猜猜,为了让他安心,你准备做什么?把我和阿姑都留在汴京,自个儿远赴边关,又五年十年才回来一次?”
她的语气越到后面越激昂,赵庚不由得更加谨慎地思忖回答。
但“阿嫮,可以轻一点吗?”他眸中蔓上浅浅的水光,呼吸也变得粗重。
好像被她玩坏了一样。
隋蓬仙放开手,拿出熏得香香的巾帕使劲儿擦自己的手,还不忘威胁他:“你要是敢让我变成活寡妇,你前脚出汴京,我后脚就去找乐子,在淮山庄子上养十个八个小倌儿,他们的月例都从你寄回来的银子里扣。”
赵庚默然。即便知道这话是玩笑,他听到之后心里还是泛起阵阵戾气,很不舒服。
他双臂收紧,搂着她散发着幽馥香气的身子,下巴枕在她乌蓬蓬的发间。
怀里的软玉温香不断提醒着他,她是真实存在的。
“倘若圣人命我离京,远赴边疆,阿嫮愿意和我一块去吗?”他终于问出这句盘旋在心口许久,却始终不敢问出口的话。
他从前不敢直接问她,害怕得到拒绝的回答,更害怕从她眼瞳中窥视到他卑劣自私的模样。
边疆荒芜,即便是云州这些地方的都城,繁华程度甚至抵不上汴京的一个坊市。
富贵娇艳的牡丹花,会喜欢那样荒凉无趣的地方吗?
赵庚并不确定,但他想起她说着不想和他分开时的眼,下意识地开口,绞尽脑汁地搜刮着可以打动她的点。
“阿嫮想看草原上的日出吗?一轮红日会从我们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远处缓缓升起,轻而易举地吞噬掉尚未破晓时的昏沉天色,橙黄金红的光洒向草原,比什么刻漏都来得直观,牧民们驱使着自家的牛羊出来吃草,天渐渐亮起,照绿一望无垠的天空和草原,身在其中之时,我时常觉得自己渺小。”
隋蓬仙没有说话,赵庚试探着看她的脸色,被她瞪了一眼:“就这些好处?”
赵庚俊美无俦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笑。
趁她羞恼之前,赵庚继续道:“云州乃至边境一带的州郡虽然不比临近汴京的那些地方富裕热闹,但各个地方都有其自己的好处。再说离边疆之中离北境最近的肃州,常年冰雪覆盖,雪山连绵,极是壮观。有一次,我带着人入山巡视时,偶然发现一口山中温泉,滴水成冰的天气,那处池子却热气腾腾,一片澄澈,清可见底。”
隋蓬仙不由得被他说得有几分意动,寻常温泉她泡过不少,雪山里的温泉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泡过吗?”
赵庚摇头,顺势提议:“下回你我一块儿泡来试试?”
隋蓬仙呸他,谁要和他在露天之下泡野温泉。
他给自己当护卫在外边儿乖乖守着还差不多。
见她双瞳水亮,脸上神情渐渐柔软,赵庚乘胜追击:“这是想去的意思了?”
他话语里的小心翼翼成功地取悦了隋蓬仙。
她原本想着,如果到了此刻赵庚还是不肯坦诚,硬要违背自己的心意也要让她留在汴京,她一定要捡起鞭子再给他十下八下,最好照着脸上也来一鞭,让他在将士们面前丢尽脸面才好。
她缓缓回抱住他的腰肢,低声道:“我事事都要最好的。并非世人眼中的最好,而是我眼中的最好。你明白吗?”
她扬起头,那双明澈美丽的眼眸中映出他微微翕张着唇的样子。
很蠢。他知道。
看着沉静从容的男人因为她一句话露出的呆楞模样,隋蓬仙心中既是得意,又有浅浅的羞涩。
她踮起脚,在他微凉的唇瓣印上一个奖赏般的吻。
“呆子。到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赵庚渐渐回过神,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使力,顺势攫住她正欲逃离的唇,深深俯首,吻得深入又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