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胥朝武将惯用的武器。
还有,领头的那个黑衣人仿佛是个独眼?
——呼延豹!
隋蓬仙微微晃神,看见数个黑衣人合力劈开一道缺口,径直冲向被宫人们围在里面的寿昌公主。伴随着宫人们惊惧的叫声,将士们只能放缓攻势,个个面沉如水,看向挟持着寿昌公主的那几个黑衣人。
红椿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力道有些失控,有点疼,隋蓬仙没吭声,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被黑衣人禁锢着不能动弹的寿昌公主,刚刚一通仓皇逃窜下,她身上披着的云丝被早滑落了,一头乌发显得有些杂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加上她总是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此时的神情。
隋蓬仙被另一个发现吸引去了心神。寿昌公主的脚,有那么大?
在她犹疑之际,变故陡生,阵阵马蹄声奔来,黑衣人下意识将手中弯刀往寿昌公主脖颈上压了压,试图逼退他们,但赵庚一露面,将士们原本纷杂的心顿时定了下来,口呼‘将军’。
赵庚冷寒的眸光飞快扫过在场众人,在隋蓬仙身上顿了顿,得到她冷冷的回瞪,才轻轻移开。
他举起手中的黑色布袋,随手掷到黑衣人脚下,大力之下布袋松开,咕噜噜滚出一个血糊糊的人头。
等看清那张双目怒张的脸,挟持着寿昌公主的黑衣人手一僵,那只阴鸷的眼死死地看向赵庚,一开口却是晦涩难懂的北狄语,不过从他激动的语气和发红的眼睛看去,反正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赵庚微微一笑:“我把你兄弟的头给你带回来了,没让他抛尸荒野,被野狗啃食,呼延豹,你该怎么谢我?”
呼延豹闭了闭眼,那只残缺多年的眼被罩住,此时却也泛起尖锐的疼痛。死的人是他的幼弟呼延泷,和同父异母的乌日娜不同,呼延泷和他同父同母,是他仅存的亲人。
他大胆将他带上,想送他进西番避难,伺机再起。可还没到西番,他就死在了赵庚手上!
呼延豹那只独眼恨得几乎要滴下血泪来,胞弟死了,更重要的是,他交代给胞弟去做的事,会不会被赵庚察觉出异样?
新仇旧恨之下,呼延豹握着刀柄的手微紧,他想不计后果地杀死被他挟持的这个和亲公主,带着死亡气息的刀锋猛地压下,意料之中血溅三尺的场面没有发生,呼延豹心口一痛,愕然低头望去,被他困在怀中的女子面色苍白,乌发遮住的脸庞上露出一个阴冷的笑,被她反手送进他心口的匕首扎得越发深。
呼延豹大怒:“贱人找死!”他欲抬手掐她,却被一只飞来的箭直直穿透手掌,其余黑衣人连忙反应过来,举刀抵挡随之飞来的箭雨,很快不敌。
赵庚举刀杀近,一把扯住女子肩膀,将她推至身后,刀风凌厉,不过须臾,就只剩下两三个黑衣人护卫着心口流血不止的呼延豹慢慢后退,但看着众人围攻的架势,他们心生绝望,知道这次恐怕难逃一死。
两方人尚在对峙,宫人们抖抖索索地接住‘寿昌公主’。隋蓬仙心里有怀疑,等她走过去,抬手拂开挡在那人脸上的头发,眼瞳微缩。
居然真的是他!
“小变态你怎么跟着过来了?!”
听着她脱口而出的称呼,隋成骧有些恍惚,他发现自己竟然很怀念这个称呼。
“我不放心阿姐,就偷偷跟着过来了。”结果没跟多久就被赵庚发现,还被逼着演了这么一出戏。
隋蓬仙想骂他,但看着他苍白面颊上那块儿消退不了的疤痕,眉头皱了皱,顿了顿才说:“明日一早我让谢揆送你回去。”
隋成骧怔了怔,正要拒绝,却见一阵惊马声蓦地响起,扭头看去,几个黑衣人拼命为呼延豹掩护,让他抓住机会骑马逃跑了。
赵庚看着那道很快消失在视野边缘的背影,看了看满地的尸首,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众人得了令,连忙开始行动。
“吓到没有?”
赵庚走到她身边,见她面色尚好,一双荔枝眼水亮亮的——是被气的。
隋蓬仙拍开他试探着伸过来的手,指了指隋成骧:“明日送他回去。”
从前那些事,看在他为了救她,脸上多了个疤的份上,隋蓬仙可以不再计较,但也没准备和他修好姐弟关系。
要她欠隋成骧人情,那还不如杀了她。
赵庚视线掠过那张苍白阴郁的脸庞,点头说好,又低下声音和她道歉:“本来想让你少操些心……阿嫮怎么样才能消气?”
隋成骧眼珠微动。他知道,外祖母爱唤阿姐叫做‘嫮姐儿’,但他凭什么这么亲昵地称呼她?
察觉到隋成骧在一旁冷飕飕地散发着毒蘑菇一般的气场,隋蓬仙瞪了赵庚一眼:“先把这些事儿处理好了再说。他,一定不能跟着我们上路。”
赵庚嗯了一声,这里还有事等他处理,只能叫来两个亲兵,让他们领着她去帐篷里歇息。
早知今夜驿站有变,他提前让人搭好了帐篷,里面铺好了被褥,她进去正好休息。
隋蓬仙没有拒绝,先前两场情事磨去了她大半力气,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全靠一口气撑着,她不允许自己丢脸。
远远注视着那道窈窕背影进了帐篷,赵庚收回视线,余光扫到隋成骧仍冷冷地注视着他,他正要开口让人带他下去,却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靠近。
听到贼人伏诛的消息,虽然女官对被贼头领逃了的事有些不满,寿昌公主已经耐不住性子,噔噔走了过来。
“是你啊……”
寿昌公主看到那张熟悉之中又带着隐隐陌生感的脸庞,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