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隋蓬仙将要皱眉的前一秒,赵庚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漱漱口吧。”
紧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方洁白的丝帕,递到她面前。
隋蓬仙翘着手指头拈过帕子,赵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咽喉微痒,想笑。
她用丝帕掩着脸,飞快地喝了一口清茶漱口。
“好苦的茶。”
她故意瞪他,像是非要找出他一点儿错处出来才高兴。
赵庚想起那日在围场,他的帐篷里,她也是这样嫌弃他喝的茶太苦、太涩。回到汴京之后,她依照承诺,让人送来了好些茶叶过来,他当时不在府上,亲兵帮他把东西放到了书房。
老太太溜达过来,想找些茶叶卤蛋吃,她平时不爱喝茶,就喜欢喝白水,房里没有茶叶。
等他回去之后,发现那些一两便价值数百两银子的茶叶已经在香飘十里的卤汤里浮浮沉沉。
看着老太太一边吃蛋一边说今天这滋味比从前的好,赵庚有些哭笑不得。
心头划过一丝很奇怪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他却没有保管好。
赵庚没有责怪老太太,更没有明说那些茶叶的来历和价格——他怕老太太一个不小心被蛋黄呛到。
只是转身吩咐亲兵去买些茶叶放在府上,留着给老太太卤蛋也好,或是招待客人也罢,今后别再随意动他书房里的东西。
亲兵一脸羞惭,应是。
隋蓬仙发现赵庚在走神,顿时恼了,和她在一起,还能走神,看来赵庚这厮的心也不怎么诚!
“你在想什么?”隋蓬仙气冲冲地开口,拿眼睛使劲儿瞪他。
赵庚缓缓看向她水亮亮的荔枝眼,微微一笑:“我在想,日后要买一些好茶叶备在家中。”
他的语气温温沉沉,并没有故意狎昵的意味,看起来十分正经,但隋蓬仙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这茶难喝,他就联想到日后要在家里备些好茶……
隋蓬仙继续骂他不要脸。
赵庚长到这个岁数,统共就被人骂过两回不要脸,还都是出自她口,又是在同一天。他觉得很新鲜,她骂人的时候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嫣红唇瓣会微微向前嘟起,挤出一粒小小的饱满唇珠。
何其怪哉,若是放在从前,有人告诉赵庚,有人骂他,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津津有味,甘之如饴,他定然会觉得那人是在说疯话。
赵庚十分镇定地得出结论,他有病,且病得不轻。
隋蓬仙想起自己先前送去的茶叶,哼了哼,问他:“我……弟弟不是给你送了些茶叶过去?好喝吗?”
赵庚如实说了。
隋蓬仙呆了呆,想起赵母先前送她的那些桑叶馒头,噗嗤一声笑了:“那我改日再送些过去,给伯母煮蛋吃。”
她笑起来的时候,浓翘的眼睫像小扇子一样扑簌簌往上扫出一个甜蜜的弧度,眸光盈盈,如江上春花。
看不到半点儿讥讽轻蔑之意。
赵庚喉头微滚,嗯了一声:“届时我送一些过去,你尝尝?”
隋蓬仙脸上还有未收的笑意,她拨了拨指尖红艳艳的蔻丹,睨他一眼,故意道:“你该不会是顺水推舟,想要趁机见我一面吧?”
话里话外的得意劲儿根本藏不住,赵庚看着她愉悦的样子,一股促狭的心思悄然而生,他摇了摇头。
隋蓬仙脸色立马变了。
她左右环顾,试图找到一件趁手的东西——她要打死这个坏东西。
“不是顺水推舟。”赵庚见她炸了毛,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乌黑发髻间戴着的闹蛾扑花冠因为他的动作微微颤了颤,闪出道道华彩。
隋蓬仙拍开他的手,更生气了:“不许你碰我的头发。”
嫩若新荔的面颊鼓了鼓,她又气哼哼地追问:“那是什么?”
赵庚笑了笑,难得开起了玩笑:“为了一碟醋包了一盘饺子,仙娘,你才是那碟醋。”
仙娘。
他脱口而出的这个称呼让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双双别开了眼。
隋蓬仙又想骂他不要脸了。谁允许他这么亲近地叫她。
老东西,真浮浪,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