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住的地方都比你这儿亮堂几分。”听到寿昌公主开口,隋蓬仙心里有了底,走过去将重重帷帐掀开,又从里面推开紧闭的窗户,日光伴随着新鲜的空气一齐涌入,光影里灰尘浮动,徐徐拨亮了隋蓬仙捂着鼻子咳了咳,不快道:“你可真不讲究,等等——你身上不会馊了吧?天呐,你别过来,我最讨厌身上有味儿的臭人!”
在廊下候着的宫人们见窗户被打开,还以为是定国公夫人神通广大,终于劝动了公主,没成想下一瞬那道娇滴滴却实在刻薄的话语都在她们耳边炸响。
宫人们眼前一黑。
庆幸的是,殿里没有飘来公主的尖叫声。没过一会儿,殿内传出呼声,竟是让她们准备香汤沐浴物什,又让去端些入口软绵好克化的吃食。
宫人们惊喜极了,连声应下。
等到寿昌公主带着一身清淡香气坐在她身旁,隋蓬仙睨她一眼,脸色好看多了:“这才对嘛,要我说,无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儿,最不能做的事儿就是浪费自己的生命,你又丑又臭,更没有人愿意靠近你了。”
她这话说得太直接,寿昌公主因为连日来不见天日而瘦削苍白的脸上浮出几分红晕,她恨恨地瞪了隋蓬仙一眼,佯装不在意道:“我又没你长得好看,丑就丑吧,我不在乎了。”
连最爱她的母妃都能一夕变了个人,外貌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没那么要紧了。
寿昌公主说完一番灰心之词,重又低下头去,暗自伤心,却听得一阵犹如珠玉坠盘的*悦耳笑声,寿昌公主愕然抬头,看见隋蓬仙得意的笑脸。
察觉到她沉默的视线,隋蓬仙捂着嘴笑了笑:“公主不必妄自菲薄,至少眼光还是很好的。”
寿昌公主一时气结。这人!
生气过后,寿昌公主的情绪又萎靡下去,这么多年,她酌金馔玉、呼奴使婢,到了这样的时候,她脑海中空蒙蒙一片,竟然想不起一个可以陪着她、听她诉苦的人。
她抬起眼,有些空洞的眼神落在对面之人芳姝明媚的脸庞上。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面若桃花,眉眼间盈盈着始终明亮的光晖。
寿昌公主垂下眼,她出阁那日,她没有去,只吩咐人去送了一份礼。但那又算什么礼呢?甚至都不是她自己挑的,即便再华贵,寿昌公主想,她也不会稀罕这些冷冰冰的东西。
“定国公对你很好吧?”
见隋蓬仙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一副理所应当之色,寿昌公主很有些羡慕,不是羡慕她,是羡慕赵庚。
能长久地陪伴在她身边,日子一定很有趣。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端了几碟点心过来,银丝卷、松子饼、雪片糕、荔枝膏化的糖水,一应之物都是寿昌公主平日里爱吃的。
寿昌公主随意瞥了一眼,将碗碟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
隋蓬仙摇头:“主人不吃,我这个做客人的怎么好先动。”
寿昌公主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笑了出来。见公主终于愿意吃点东西,退到殿外的宫人们远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抬手擦眼泪。
看着寿昌公主安静地低头吃东西,隋蓬仙没什么胃口,也拿起一片松子饼慢慢在吃,全当陪她。
“你知道吗?我要嫁人了。”
隋蓬仙愣了愣,从寿昌公主的语气和神态来看……她着实说不出恭喜二字。
“啊,或许换个说法更妥当。”寿昌公主想起昨夜崔贵妃隔着门与她说的一席话,闭了闭眼,“半月后,我将前往西番和亲。你的夫婿定国公将奉命一路护送我前往西番。”
……
老太太主动发话,平时不必聚在一块儿吃饭,她年纪大了口重,吃饭时爱配一根刚从菜园里拔起来的大葱,小辈在一旁伺候,她反倒不自在。
隋蓬仙独自用过了晚膳,寿昌公主先前一番话也影响了她的心情,简单用了些之后,不管红椿她们怎么劝也吃不下了。
红椿无奈,心里暗暗埋怨宫里那些害人精。
直到赵庚披着一身暮色归家,隋蓬仙眼前一亮,不顾女使们还在一旁,双手撑着跳下了罗汉床,将赵庚扑了个满怀。
赵庚稳稳地抱住怀里不断散发着幽馥香气的柔软身体,察觉到她搂着自己的手力道颇大,还有些受宠若惊,转头去亲她的耳朵。
他仔细瞧了瞧,还好,已经不见红肿了。
“想我了?”一边说着话,赵庚一边单手掌住她腰臀往屋里走去。
隋蓬仙把脸贴在他颈窝间,听见他夹带着欢喜与得意的语气,哼了哼,却没否认。
他的阿嫮一向嘴硬心软,但这会儿连嘴都是软的,赵庚把人抱到腿上坐着,亲了亲她嫣红柔润的唇,佯装惊讶:“怎么是软的?”
隋蓬仙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人故意调侃她!
听着屋里传出男子的大笑声和娇滴滴的尖叫声,红椿等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玩闹一阵过后,隋蓬仙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睁着一双春光潋滟的眼看他,把今天崔贵妃传她入宫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赵庚面色不变,看着她发髻边的一支珠钗将落未落,担心扯着她头发,伸手替她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