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的酸涩翻滚,她的指尖掐在了掌心中,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您要休息了吗?”屋外侍立的碧仙抬眼看裴琢玉。
裴琢玉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可又将话吞到了腹中。
碧仙跟着裴琢玉,她看穿了裴琢玉未加掩饰的心事,低声问:“您想知道什么呢?”
裴琢玉怔了怔,明白碧仙愿意坦言,怕也是得了宁轻衣的授意。她想了想,说:“想知道裴治……我的事。”
碧仙觑了她一眼,轻声道:“那是侯府的秘事了,原先侯府的夫人诞下的是双胎,后来其中的小郎君夭折了。侯府需要嫡子也需要宽慰老夫人的心,便将您充当儿子养。本来是有机会各归位的,但裴府儿郎不肖,镇远侯为保家业,仍旧强迫您扮作女儿身。裴郎出尘,醉玉颓山。裴家与太子走得近,您的名号加上太子的推动,圣人便下诏旨让您尚主。后来,您自己找上了殿下,将一场欺君的死罪消弭于无形中……”
裴琢玉听着往事,精神有些恍惚。
她不大记得那些事,偶尔泛上些浮光掠影,也都被刻意忽视了。
想过去会头疼,她对前尘没有怀念,索性扔到了一边。
“裴家因太子谋反案被牵连,府中男丁皆斩首。殿下为您求情,保下您一条性命,但要被流放出京。彼时您与殿下情投意合,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摆脱‘裴治’的身份,打算让‘裴治’死去,而您以裴琢玉的身份归来。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您的失约……”
裴琢玉的心颤了颤,她茫然地问:“我为何失约?”
碧仙心平气和地说:“不知道。”
公主有过种种猜测,可除了当初的裴琢玉自己,谁能知道原因?
“您觉得自己会为了什么走呢?”碧仙顺势问道。
裴琢玉呆呆的。
当年没有折磨她心境的“裴治”,她会为了什么抛开宁轻衣呢?是对过去的厌倦,连带着狠下心抛开宁轻衣吗?
多年以前是自私,多年以后还是自私。
碧仙仰着头问沉默无言的裴琢玉:“您还会走吗?”
裴琢玉没有再说话。
她忙碌着炖药膳,等端着碗去屋中的时候,她被侍女拦住。
碧仙端着药膳入内。
而房间的门,对着裴琢玉关上了。
裴琢玉浑浑噩噩地站在屋外,脑中回荡的是宁轻衣的含泪控诉,是碧仙娓娓说来的过往。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手。
她就是裴治,为什么不告诉她?
是因为不想她再去回忆那糟心的过往吗?
碧仙出来的时候,裴琢玉还怔怔地立在院子中。
抚了抚额,碧仙笑得无奈:“公主的意思是让您去休息,难不成你准备在这里站一夜,又惹得公主为你伤心难过吗?”
“您会医术,也知道伤情损,入屋中与公主相对,恐怕会勾起情绪。”碧仙说得委婉。
裴琢玉耷拉着脑袋说了声“好”。
她在若水院中有住处,那儿陈设如旧,并没有因为她突然间的消失而积满灰尘。
精疲力尽的裴琢玉躺在榻上,试图理清自己如乱麻的思绪,可越是清理就越糟糕。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堕入了梦境,迎面而来的是萧瑟的风。
梦里的她在山道的小径中行进,不住地回眸,面上有不安、惊惶、不舍,最后种种心绪化作化作一种凉薄的残忍。
不知道攀过这座山会有什么,可回头路是不想走了。
攀山赶路的人仿佛察觉不到疲惫,脚步几乎没有休止。然而在看到山崖边一株迎风摇曳的药材时,又莫名其妙地止步。
赶路的人无端地走向更为崎岖的山道、攀那如刀削般挺峭的山崖。
然后如被箭矢击中的飞鸟般落下了。
失重的感觉从梦里传导到了现实,裴琢玉猛地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