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安将事情交代完后,走到少年身边问道:“怎么了?易康。”
“今晚月色隐蔽,风恬浪静,按理说适宜行船。但,也无雾气,”易康手托下巴思量,目视着海面犹豫道:“确定…要这般硬闯?”
那高高瞭望塔上的士兵和灯火可都不是摆设。
宁予安莞尔,“今夜确实无雾,但我们可以造雾。”
易康愣愣地打量着她深思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道:“难怪,从前总听闻极渊海域多夜雾,原来是事在人为啊。”
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线索,宁予安看着自己身旁笑容明媚的少年郎,竟触景生情,眼底浮起些许感伤。
若是阿珏还在,定也有这么高了。
易康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旋即收起笑脸道歉,“宁大人,我不是故意……”
“没有,”宁予安知道少年误解了,不知怎地就实话实说了出来,“只是突然想起,我弟弟与易康你年岁相仿。”
易康单边眉宇轻抬,脸色复杂起来。
他先前得大将军命令调查过宁予安的底细,竟不知她家中还有个弟弟。
这实属办事不力了。
宁予安一眼看穿他在想何事,遂而好心宽慰,“你放心好了,虽然你没能完全知情,但你家大将军对我本人包括家世背景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易康呵呵干笑两声,小声呢喃,“宁大人会读心术不成?”
宁予安抬目看了看海岸边大大小小的船只,对易康道:“我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易校尉要随我们一起出海不?免得大将军不放心。”
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易康目光探向那些似乎正在按阵型罗列分布的船只,“这是,大船载货,小船载人?”
五千水师被分成了一百队,每五十人一队,同乘一艘战船。
战船船型狭而长,两厢开掣棹孔,看样子运作起来会很灵活。
至于大的三层楼船,易康走上其中一艘仍靠岸的楼船,伸手摸了摸那些肖似人形的不明物。外边一层是稻草,但里边架起放置的袋子摸起来感觉有点奇怪,他就又用力捏了捏,讶异道:“里边装着的都是水?”
宁予安点点头,领着易康往船舱走去,边走边说道:“待会所有大楼船行于外围掩护我们,对方哨兵发现后,必会第一时间用火攻。船上这些‘水人’的用处,一是为迷惑对方视线,二是防止船只火势过大。”
她说着推开舱门,入目是一堆柴草及艾叶,舱壁上涂满了白色粉末。
“这些粉末,遇火则化作雾气。”
如何造雾,扰乱敌军视线前进,易康听懂了,但仍然存有忧虑,“我们只带了五千水师,就算白池守军较为薄弱,我们能顺利绕到城楼下,要把城池攻下,也是蛮难的吧。”
不是蛮难,而是胜算渺茫,他的确有想劝宁予安打退堂鼓的意思。
一是因为过于冒险,恐忧及其性命;二是此举也算是与大将军原先计划对着干。
十几岁的少年郎很容易就将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宁予安再次读懂了他的心思,说道:“大将军不也说了,邑阳之地,需巧取而非硬夺。白池守将邓默虽熟读兵书,颇有才华,却终究是纸上浅谈,还没有过独自领兵作战的经验。此人性情极为孤傲,不愿服输,故而,只要给他机会,他定会想要牢牢把握,立功证明自身才能。”
“所以我自有办法引他开城门主动出来,只是需要易校尉协助。”
易康面上添了一抹不自然,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只得笑着抱拳答道:“协助宁大人本就是易康分内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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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持续了大半夜,双方都是以箭矢远攻,却是守城方损失更为惨重。
这仗越打,何永脑子越发地清醒起来,他万分明白陆旻今夜真正的目标根本不在鸣台,而是临台。只是大都督本就看不起宁予安,后面一听到宁予安只带了五千水师的消息,便开始轻敌,不听取他的意见设防。
他根本劝不住。
沈钰恼怒道:“他们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多还会源源不断喷水雾的战车?”
射出去的火矢,被水雾一浇,便折损了大半杀伤力。
何永看着那些会变换的水车,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前朝徵远长公主的驸马宁逸就擅长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器。
思及此,某些事情也在脑中窜连起来。文帝时期,宁逸曾受命去洄州修建武库,沈睿当初招降极渊海盗之后,也收缴了一大批兵械被安置在南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