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勒坦捏着她的脸颊,把她的嘴唇捏得像一只鲸鱼,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再说一遍。”
如他所愿,赵钰清又中气十足地用胡语骂了一遍,“傻子。”
本以为少年会生气,可他眼里却无半分愤怒神情,反而十分欣赏地看着她,“你说胡语真好听,发音也很标准。”
——来自纯血乌金人的肯定。
赵钰清:“……”
“你学多久了?”少年又问。
赵钰清打开他的手,接着用胡语说:“三个月。”
“我学中原话三个月的时候学会的骂人词少说也有两位数,你就会这一个词吗?”少年问。
当然不止这一个。
她本来想骂一个更脏的词,可见少年满眼期待,琥珀色的眼瞳里像装满了星星似的,忽然就不敢骂他了。
怕他爽到。
所以赵钰清说:“就这一个,别的不会。”
谁知少年眼睛更亮了,兴奋道:“我可以教你呀!”
“不要你教,我自己会学。”
赵钰清就没见过话这么多,这么难应付的人。以前在掖庭的时候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陪牙牙学语的她聊天,所以她幼年时总是自言自语,得到的回应太少,渐渐就不爱说话了。正是因为练习太少,所以甚至到四岁的时候话都还说不利索。
养成话少的习惯后跟一个话痨聊天实在耗费经历,加上脑子里事太多,赵钰清一点都不想搭理人。
“还有,你吵死了,安静点吧!”她特地用胡语抱怨,希望土匪头子能听进去她的话。
这话似乎起了点作用,土匪头子没再说话了,只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
盯这么紧,估计是怕她跑掉。她还能在少年眼皮子底下跳窗逃跑不成?
赵钰清不再理他,坐在床沿往窗外看。太阳已经全部落入沙漠,屋里瞬间变暗。少年点燃油灯,屋内又亮堂起来。
乌云散去,群星璀璨。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遮蔽,也没有繁华的灯火争辉,大漠的月比玉京的月看上去更圆更大更亮,衬得白茫茫的沙漠好大一片。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她想起这句诗,心情不由自主低落,两条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显得忧郁孤独。
安静不到一刻钟,只听少年又问:“你给我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王guoqiang,我只知道姓王,guoqiang是哪两个字?”
他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摊开,“喏,写。”
没有纸笔,这是要她在掌心里写字的意思。
赵钰清现在没工夫伤春悲秋了,她需要费脑筋应付土匪头子。
这要求不算过分,她没拒绝,在少年手心一笔一划的书写。
“国,国家。”
她接着写下一个字。
“强,富强。”
赵钰清写完字将少年四根手指推到一起握成拳,抬头看他,“国强,你的名字。原本打算给小黄用的。”
苏勒坦好奇,“小黄是谁?”
“一条狗。”
“幸好你没拿给小黄用,不然太浪费了。这么好的名字。”
苏勒坦对着灯光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少女指尖划过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轻轻的痒意,一竖一横折……
透过这两个字,他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昭国公主望向窗外的神情那样忧郁。
看了会儿掌心,苏勒坦抬头问:“姚三娘说订房包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吃点东西?”
赵钰清还坐在床沿朝窗外的马棚看,现在天黑了,光在楼上看怎么能看清地形格局呢?最好还是下去。
她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问:“那匹马最后有找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