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只是一个魂魄,无法对还活在魔界之人产生任何伤害。
他攥紧了双拳,若是还有肉身,掌心必定已被他掐出血来。
可萧景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伏在地上、伏在慕玄临尸身前的护法。他静静看了半晌,嗤笑一声。
“青栩大人,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慕玄临若是亲眼见你如此,不知会不会感动?”
青栩沉默着。
他从来便是个寡言之人,这是慕玄临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一。
从前此人当值的日子,他每每感到无聊,想找人聊几句闲天,一见到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兴致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慕玄临可不缺这一个护法。他甚至提过将这人换掉,换个有趣儿的来,可后来因为没有修为足够高的人可换,这人又样貌清隽,长得实在合他眼,这才暂且作罢。
他还记得那时,他问青栩,若将他派去星夜谷外围驻守如何?
在外围驻守,只需要每日按时当值便可,再不用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提防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危险。这是许多人想要都没有机会拿到的肥差。
可那时青栩是怎么回应的?
他记得青栩头一次失了态地跪在他面前,请求他不要将自己送走。
而如今,高楼倾颓,土崩瓦解,也唯有这一个人,没有离他而去。
萧景见青栩不说话,便继续开口。
“哦对了,我忘了一件事。若慕玄临知晓了你这毫无分寸的下属对他怀着那种僭越的心思,大概不仅不会感动,而是会废了你的修为,将你逐出星夜谷吧?”
什么?
青栩对自己,什么心思?
慕玄临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可他想不明白。
青栩是何时对他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他竟从来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如今青栩落在萧景手中,若他不肯降,等待他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沉默了一天一夜的青栩,突然抬起了头。
他看向萧景,眼中的恨意几乎化作利剑,欲将眼前这害死他尊上的人斩作肉泥。
“尊上从来真心待你,你这禽兽……”
萧景挑了挑眉,忽然大笑起来。
“没错,慕玄临他是待我不薄。可他目光短浅,若不是他为了魔族那些个平民多活几年,死活不同意给妖族供缴那琉璃石,我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么?早日与妖族结好,无论如何,对我们也是美事一桩啊。”
“等等,”萧景说着,突然弯下腰来,眼眸含笑地看着青栩,仿佛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难不成,因为他倾心于我,你如今,嫉妒了?”
青栩对这句话仿如未闻,抬眼与他对视,嗤笑一声:“你弑主篡位,何必再说这些。现在我落于你手,便杀了我吧。”
萧景笑着,又看了地上的人片刻,摆摆手,叫手下上前,将青栩架了起来。
“带到禁堂,乌藤之刑,十五日。”
慕玄临目眦欲裂。
乌藤,对于修魔道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毋庸置疑的极刑。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在乌藤之下活过长于七天。
他眼睁睁地看着青栩被手臂粗的乌藤捆在禁堂最可怖的那根行刑柱上,乌藤上的封印在那人身上闪过刺眼的致命流光,他却毫无任何办法救他。
他又看着萧景临走前,站在低垂着头的青栩面前,笑意盈盈地揪起他的头发,看着他的脸。
乌藤已经开始发挥它的效力,青栩痛得眉头紧蹙,浑身难以控制地颤抖着,却紧咬着下唇,半点声响也未曾发出。
萧景白皙洁净的面容与他布满血痕与尘土的脸庞相映衬着,彷若他们之间,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论拿什么相比,都是云泥之别。
“忘记告诉你了,”萧景不无调笑地说,“慕玄临啊,他最烦的便是木讷无趣之人。所以不管你有多忠心耿耿,像你这样无聊的家伙,就算他没死,也不会看你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