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下去了,汤婵叹了口气,挽着她柔声道:“好了,你还怀着身子呢,若她老人家在天有灵,知道你这般,走得也不安宁。”
今年春天的时候,德音顺利生下一个女儿。杜怀岳欢喜得跟什么一样,娶了个乳名儿叫宝姐儿,天还没冷的时候,还特意抱到解家来玩。
有了子嗣,夫妻俩感情愈发和睦,前几天,德音就又传出再次有孕的好消息。
自家人也没讲究瞒到三个月,刚得了喜信儿就报来给解家,就在太夫人走的前几天。
德音越想越难过,“……祖母还送了许多东西给我,怎么不叫我来看看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天寒地冻,路不好走,太夫人担忧德音胎还没有坐稳,出行会出事。
“她得知你过得好,心里就没有遗憾了。”汤婵安慰她,“莫要辜负了她老人家一片心意呀。”
她担心德音郁结伤了身子,转移话题问:“你这一胎感觉怎么样?反应大吗?”
说起孩子,德音勉强有了点笑模样,抚了抚小腹道:“比怀宝姐儿的时候吐得严重些,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心里倒没有第一次那么慌了……”
汤婵便同她聊起了孩子,“你这刚有了宝姐儿,就又怀了一胎,虽是添丁进口的大好事,但频繁生育耗血气,平时要注意进补,万不能伤了根基……”
她跟七大姑八大姨似的唠叨了半天,“……等你生产的日子,咱们家里人都在老家守孝,不在京城,早早找好稳婆、大夫,自个儿一定得警醒……离京之前,咱们看看能不能再找机会见一回……”
德音一个劲儿点头。
她哭了一场,又说了会儿话,汤婵就让杜怀岳把德音接了回去。
德音走后,庆祥侯府、纪家、于家等亲朋好友也都一一到过,汤婵收拾心情,继续招待客人。
……
天色已晚,汤婵看过几个孩子,又安排好明天待客的事宜,回到灵堂给太夫人守灵。
忙了这一阵,汤婵眼里都是红血丝,她靠坐在灵前,拢了拢身上大氅,轻轻吐出一口气。
为了让遗体保存更长时间,寒冬腊月,灵堂只点了一个炭盆。
秋月给汤婵塞了一个新装的手炉,心疼道:“夫人还是回去歇一歇罢。”
“没事。”汤婵摇了摇头,“我等会儿眯一觉就行。”
太夫人待她不薄,老人家去了,她做不到伤心欲绝,但该尽的心意要尽到。
秋月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人在汤婵身边坐下,汤婵转过头。
解瑨瘦了不少,脸上的线条更分明了些。他眼下带了青黑,下巴生出一点来不及打理的胡茬,看着多了几分憔悴。
汤婵问他:“前头怎么样?”
“一切如常。”解瑨这些天也带着解桢忙碌,没闲下来过,“孩子们呢?”
“都睡下了。”汤婵道,“得亏有桢哥儿媳妇,帮了我不少忙。”
“嗯,那就好。”
炭盆火星迸溅,发出一点噼啪的声响。两人低声说了一会儿话,灵堂里悄然安静下来。
月上中天,夜阑人静,解瑨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突然生出茫然之感。
他不自觉转向身边传来暖意的人,“阿婵。”
“嗯?”
“我……没有娘了。”
汤婵心头一颤。
她沉默了一会儿,默念“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但还是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片刻后,汤婵感觉自己的肩膀落下了一点重量。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收紧,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久久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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