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语气很淡,但蕴含的浓郁悲伤却令车里的另外两个人,都心里一揪,蒲云深彼时正在车后座闭着眼,腿半翘,车被前方的王叔驾驶着,以被允许的最大速度行驶。
车里实时播放着另一辆车上的对话。
——你觉得我能活到他结婚的时候吗。
蒲云深猛得睁开了眼。
黑而深的眸光下移,冰冷的眼神仿佛要穿透那一支小小的播放器,它现在已经安静了,似乎那辆车上的人都体察到了安诵糟糕的精神状态,一些过分刺激的话就不敢在他面前说了。
其实这次带安诵去度蜜月,一个重要项目就是求婚。
求婚的服饰,安诵的头纱、西装,都准备好了。
如果安诵愿意的话,他们就会在汗彻尔顿领证,如果不愿意就再相处一段时间。
但令蒲云深眉间氤氲阴云的是,安诵似乎根本没打算和他相处长久。
他觉得自己病得太重,不日就会死了。
蒲云深忽地抬手在虚空里抓了几下,除了空气在他紧密的指缝间流逝,张开手时什么都没有。
握不住、留不下。
*
安诵丝毫不知道他短短一句话,加重了某个人的暴戾与焦急。
也不知自己即将得到,蒲云深给他打造的第一副脚镣。
金丝链,带脚垫。
车里就这么安静了一段时间。
“我觉得你太悲观了,心脏病的话是能治好的,安安。”
喻辞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又像鬼一样缠了上来。
安诵薄薄的眼皮紧闭,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再坚硬的骨头也不能抵过酒精的侵袭。
人类在某些时刻喜欢醉酒,热爱醉酒,醉酒的人赢得了暂时忘记二货蠢蛋以及傻叉的权力,在美梦构筑的狂欢中纵欲纵情,也许前一秒钟安诵还觉得自己在冷松香里埋一会儿,过几秒就能重新起来,但显然,他细瘦的肩膀在毯子里陷得更深了。
蒲云深的味道从来都不是解药,只能引起更深一刻的沉沦。
他觉得自己是在分崩离析,细胞在身体里裂解,崩裂成更小的块,无法维持生命的运行。
他在漆黑的夜里看见了美丽的星云。
这星云逐渐清晰,逐渐褪色、消失,变作了蒲云深沉凛深邃的眼睛。
安诵歪着脑袋,眨眨眼。
有听诊器放在他心口,宋医生在专注地听里边的声音。
“带走。”蒲云深道。
青筋虬津的手背血管微突,极有克制性地按在安诵的腰上。
陈春闻言,押着喻辞走向他们的车,慕秋池连眼皮都没抬,冷淡得好像整件事都和他无关一样,王叔一步上前,将签好了的支票递送给慕秋池,但在离开的时候,显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样?”蒲云深低下头。
宋医生:“没事,就是醉酒加过度疲惫,可能他方才为了维持清醒消耗了不少精力,他方才醒了一下。”
“嗯,我看到他醒了。”
“但还得继续睡,”宋医生说,“整个睡眠过程最好在间断性身体检测中渡过,以防他的心脏突然出现什么问题,无法救治。”
第77章蛋糕物理意义上的蛋糕
意识像是沉在水里。
有只手在摸他。
那只手骨感宽大,从他挺拔的鼻梢,一路摸到他心口的脆弱器官,它以很微弱的频率跳动,那有点硌人的手在那里卡住不动了,安诵的耳朵被人惩罚似的叼了一下,潮湿暧昧的气流顺着耳膜往内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