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随便乱抱。”
蓝朔楼步履匆匆,他穿过夹道时,檐角铜铃忽地乱响。
蓝朔楼望见南康公主朱玉华正立在滴水檐下,鸦青鬓发间只别了支素银簪,瓷白面容比身上月白缎袄还要冷三分。
“吴太医在母后的坤宁宫。”朱玉华用帕子掩着唇,轻咳了两声。
她看着眼前的故人,低声说:“本宫现在要去春和宫看望福宁姐姐,就不陪蓝将军多叙了。”
说罢,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一名小宫娥去为蓝朔楼引路。
她说话时睫毛始终低垂,像尊失了香火的玉观音,连指派宫娥的动作,都透着几分倦怠。
坤宁宫的苏合香里混着药香,蓝朔楼转过百子柜,正听见吴桐那熟悉却沙哑的声音。
“太孙脉象已趋平稳,倒是娘娘夜咳痰中带血,此乃体虚之象,当悉心调理啊……”
“吴先生,你辛苦了。”马皇后微微笑着,她抬手的时候,吴桐这才发现她中衣领口还别着银针,显然是刚拔了针就起身见客。
吴桐握笔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落在案头摊开的药方上。
他伸手解下腰间皮囊:“这是臣今晨刚刚调好的川贝枇杷膏,娘娘含服时……”
话音未落,马皇后就已经拔开塞子,抿了一口。
她眉眼弯弯,笑着说道:“甜得像我老家泗州的枣花蜜。”
这时,吴桐搁下墨笔,合手问出了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
“请恕臣下无状,敢问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都允许何人进出走动?”
眼下虽然手术成功,但吴桐的心始终没有安定下来。
毕竟,根据史书上记载,朱雄英是爆发某种“痘症”去世的。
而痘症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宽泛概念,小到过敏皮疹,大到免疫系统缺陷引起的并发症,甚至是天花这样的烈疾,都符合“痘症”的表征描述。
马皇后听了他的话不由一愣:“我这坤宁宫乃宫闱重地,就连太子问安都需通禀,唯一畅行无阻的,怕是也只有圣上了。”
她敏锐察觉到吴桐眼底涌现的凝重,轻声问道:“先生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吴桐浑身轻轻一抖,他连忙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这几日皇孙体虚,不可有外人凑近,另外还请娘娘撤去原有被褥,从东宫拿皇孙原本所用的被褥来。”
他这样做,是在从最大程度上,杜绝过敏源。
马皇后听罢点点头,她看着吴桐神色里的凝重,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门外,蓝朔楼捏紧枪杆退到廊下,他原先看到吴桐佝偻的背影时心里还有些担忧,但是见到这家伙还能给皇后娘娘诊病开药,心下倒是放心了些许。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侧殿的廊下,直殿监大太监王德成面色阴翳,正贴着墙根,急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