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噼里啪啦砸在油布帐篷上,林烬借着马灯的光亮,将平安扣从颈间取下。白玉在昏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红绳已经被岁月磨得发白。
他凝视着平安扣,指腹轻轻摩挲过上面细小的裂纹
“添锦,”他低声道,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结,“还有6年。。。。。。”
帐篷外传来战士们的歌声,是刚从前线回来的游击队员在唱《太行山上》。歌声混着风雪,忽远忽近。
“。。。。。。中国就胜利了。”
林烬将平安扣握在掌心,感受那玉石的冰凉渐渐被体温焐热。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程添锦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台灯光晕落在摊开的书页上,笔杆在指间轻轻转着圈,抬眼对他微笑的模样。
“你再等等。”
第104章1939信平安扣还
1939年4月齐会战场外围
炮火将麦田炸出焦黑的弹坑,硝烟里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灼烧土壤的焦苦。
林烬跪在临时包扎所的血泥地上,纱布按在一个小战士喷血的动脉上,飞溅的血点染红了他左胸口袋里的平安扣。
“再坚持一下!师部马上合围了!”他吼着,手指在黏腻的血浆中摸索断裂的血管。远处传来冲锋号的声音,是715团从侧翼压上来了。
沈知微拖着中弹的右腿爬过来,怀里还抱着半箱绷带:“林哥!药品。。。。。。”
“先用这个!”林烬扯下自己的绑腿布塞给她,转头看见程修远正用身体护着担架上的伤员往弹坑里滚。
那孩子才十九岁,后背的棉衣被弹片撕开,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
突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踏着血水泥泞而来。
顾安拎着打红了的机枪冲进掩体,钢盔下淌着汗和血混合的脏水:“东面缺口堵住了!贺老总说——”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林烬手上那封沾血的来信。
上海租界的邮戳
杜老的字迹。
林烬没抬头,牙齿咬断缝合线:“说下去。”
“。。。。。。说天亮前全歼。”顾安蹲下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把林烬脸上的血,“信给我看看?”
展开的信纸上,杜老工整的毛笔字被雨水晕开几处:
「冠清、林烬:
明德书店的《康熙字典》卖了,钱已转交组织。窗台第三盆茉莉花下,埋着你们要的东西。
我老了,能看到新中国的,终究是你们年轻人。
——杜朝绝笔」
信纸背面是地下交通员匆忙补上的铅笔字:「4月2日,杜老为掩护学生转移,在福州路与巡捕交火殉国。」
一颗迫击炮弹在不远处炸开,震得掩体顶上的土簌簌落下。
林烬把信塞回顾安手里,继续给伤员缝合。他的动作依然稳,只是下针时多了三分狠劲,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和悲痛都缝进这血肉里。
黎明前的黑暗中,总攻开始了。
林烬站在弹药箱上给最后一批伤员分发绷带,忽然听见顾安在机枪位吼:“林烬!看好了!”
机枪喷吐的火舌映亮半个战场,子弹暴雨般倾泻向日军阵地。在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里,林烬分明听见顾安喊的是:“这枪是给杜老头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