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只是不想在我面前溃堤。她得是那块永远不倒的石头,是那堵替我挡风遮雨的墙。因为她得照顾我,这个永远甩不掉的包袱。
“姐姐,”我松开她的手腕,声音稳了一些,“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强迫自己迎上她慌乱躲闪的目光,“姐姐,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像以前……我跟你说那样。”
“小川……”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姐姐,我一直在。”我挺直了脊背,像要撑住什么,在我面前,就别……那么硬撑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小了些。她才重新开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底钻出来:
“妈妈离开那天,凌晨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晕倒了,县医院没有办法,要转去市医院,到了市医院他们不敢收,妈妈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她说不治了,她想回家……我知道妈妈是不想浪费钱,告诉她钱不是问题没关系的,可最后妈妈一定要回家。早上才回到家里,亲戚能来的都来了,她最后在人群中看着姐姐我,就永远的闭眼了……我那时候好想哭好想哭,可我知道,哭了也没用,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
她猛地抬起手,用手背狠狠蹭过眼睛,蹭得皮肤发红。
“我要是有本事……能送她去更好的医院……”她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抖动,像寒风中枯叶,我抱着她,希望能够给她些许温暖。
客厅里只有雨声和她压抑的哭声。
“抱歉小川……”过了许久,她终于又开口,声音疲惫得像跋涉了千山万水,却努力想找回一点往日的温柔,“和你说这些……姐姐只是……”
“没事的姐姐,”我打断她,声音异常清晰,“妈妈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没人会怪你。你做得……已经够好了。真的。”我顿了顿,“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姐姐。”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很轻、很慢地,摸了摸我半干的头发。然后继续帮我擦头发。我们都没再提别的事。窗外的雨,似乎又大了。
“小川,”她忽然问,声音恢复了点力气,“你是不是……淋雨了?”
“没有……”我下意识否认。
“还骗姐姐……”她转身,从沙发一侧拿起我的书包,拉开拉链,那把折叠伞好好地躺在里面,干爽得像没出过门,“伞……在里面呢。”
……
我发誓。以后不会了。
窗外的雨幕,依旧牢牢笼罩着这座灰扑扑的小城。
水汽弥漫,模糊了所有的边界。
就像姐姐心里那团沉重得化不开、也说不出口的阴霾,无声地膨胀,填满了这间小小的出租屋。
日子,就这样……依旧像裹着一层旧棉絮,过得似乎安心、舒坦。
我那点曾经蠢动、差点变质的念想,像被这场冷雨彻底浇熄,沉到了最底下。
剩下的,是浸透了苦涩与相依为命的、最笨重也最可贵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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