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学校的早餐在胃里翻腾得难受。
我捂着肚子,尽量加快脚步,还是在教学楼门口被教导主任堵住了。
他捏着我入学时拍的校牌——照片里的少年眼神清澈明亮,像含着晨光。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我:头发乱蓬蓬的,校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眼神黯淡得没有一丝神采。
他嘴角撇着,仿佛在打量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磨蹭什么?”
“老师,肚子不太舒服……”
“没关系,我不打肚子。”
话音未落,蒲扇般的巴掌挟着风声袭来。“啪!”左脸顿时火辣辣地烧起来。
妈妈和姐姐,从未舍得动我一根手指。
喉咙里像堵着一块什么东西,我死死咬住下唇,将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角度——既避开他浑浊的眼球,又让他看清我干涸的眼眶。
这是初一这一年,大家用血泪换来的生存法则。
“呵,骨头倒硬。10班苏银,是吧?滚上去!”
“谢谢老师。”
挨了揍,还得道谢?喉间翻涌着铁锈味的苦涩。我摸着发烫的脸颊往教室走,走廊的穿堂风拂过伤口,凉丝丝的疼。
本来就独来独往,这下连自己的样子也变得模糊。上课时像截枯木,戳在座位上。老师起初还点我名:
“再这样下去,你那底子可惜了”
……
“瞧瞧苏银!叫都叫不应,魂儿丢了!让他自个儿发霉吧!”
渐渐地,我成了透明的存在。只要不睡得太明目张胆,不搅乱他们那锅夹生饭,就能安然地蜷缩在那个角落,无声无息。
我的“宝座”最终也被固定在卫生角,与发蔫的扫帚、散发着酸味的拖把为邻。
奇怪的是,那股混合着腐烂水果与廉价零食的气味,竟让我生出一种诡异的归属感。
同学们投掷垃圾像在练习投篮,偶尔纸团砸中我的额头,连句敷衍的道歉都吝啬给予。
每周轮换座位时,前排同学如蒙大赦:
“操!总算能离开这狗屎坑了!”
他们厌恶的是这个角落,还是角落里这个沉默的我?不重要了。无人打扰的寂静,反而成全了我,可以埋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有天自习,班主任因为俩人嘀咕,指着全班鼻子骂了一整节课。下课铃响,我望着窗外疯跑打闹的人影,嘴角无意识地轻轻牵动了一下——
“苏银!笑什么?!”炸雷似的吼声劈来,“不发呆了?乐呵什么?说出来让大伙也乐乐!”“哑巴了?让你放屁你倒憋回去了!孬种!白瞎你姐三天两头打电话问!老子家崽子都扔下不管来盯你这摊烂泥!你对得起谁?”
“又要顾家又要管学校,学校是没给你发棺材本还是怎么的?!”“姐姐”这个词猛地刺痛了某根神经,加上他家里那点破事赖我头上,一股无名火顶上来,我脱口而出。
预料中的耳光如期而至。口腔内壁被牙齿磕破,血腥味在舌根蔓延。
“反了你了!还敢顶嘴?!”他唾沫星子喷我一脸,摔门走了。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几十道目光像针,扎得我浑身不自在。
谁稀罕他们那点假惺惺的怜悯?
我趴下去,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眼泪无声地洇湿了袖口。
姐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