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缸里冲了几遍水,实在冲不出颜色了。
不管是红薯还是凉薯,能吃的都吃空了。
寡叶子汤喝了一天又一天,眼见着阿婆话都说不连贯了。
安山坐在门槛上,手里攒着锈了大半的刀。
死死盯着院子里几个鸡崽,盯得望眼欲穿。
且不说鸡崽还没到肉骨子熟时,蛋都下不出。
真要吃了一只去,那叫一个奢侈。
一只鸡能换多少米面。
够得她和阿婆吃得多少天。
鸡崽是她的命根子,她是死活都不能动的。
安山侧首枕着膝盖,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
她寻思着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扛起这个家讨生活。
墙角边是阿公的背篓。
背篓冒着刺边,毛毛躁躁的。开了洞眼的地方还用布头缝补了一圈。
两条背绳用各色的布料拼接而成,着肩处都没磨得褪了色。
背篓里的短柄锄头还沾着泥巴,那是阿公去挖山货用的物件。
孩童时,安山最爱跟着阿公去挖山货。
那时候轻巧,阿公抱着走。
等大了,安山走得慢,赶不过初阳抢山头,便也不跟去了。
阿公心疼她脚不便,从不让她往山下走。安山只在家里帮衬,照顾阿婆。
想着想着,安山想哭。
但肚子的叫唤声响起。
她没力气哭,更没心思哭了。
山户门前铺着石头路,过了路的尽头就是一片荒野。
除了用脚底板压出来的一条秃噜地,连个好生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别说安山这个瘸脚,寻常人走过陡坡都要手脚并用。
不见天光时雾大,湿气重。
山里头的山货冒了头。
大大的背篓压在瘦小的少女身上。
随着大幅度迈步,背篓里的短柄锄头被晃悠得哐哐响。
土堆子潮成了深色,叶尖儿还坠着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