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解下背上背着的藤编长棺,掀开顶盖。
他不费吹灰之力抱起阿公的身体,好生安放其中。
那藤棺足足一个成人大小,阿公躺在里面还空有整整一圈。
趁着男人从腰间绳束里抽出藤条,将阿公以一个安详的姿势固定在藤棺里。
安山攀着棺沿,最后抚了抚阿公黝黑枯瘦的手。
余温散去了。
有些冰凉,凉得她的心都颤了。
“阿公……”
干涸的喉咙里滚出了一腔酸涩。
这是她最习以为常的呼唤,只是从此往后再不会有人回应。
棺盖覆了上去。
阴影一寸一寸吞噬了那张苍白的脸。
男人紧紧束好藤棺四边,起身来到少女面前。
“家里有米吗?”
他问。
安山仰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泛着红。
茫然一瞬才用力点点头:
“嗯!”
“装一捧带在身上。”
听言,安山瘸步匆匆钻进了灶房。
窄屋昏暗,她摸索着揭开米缸盖,探眼瞧见缸底只剩下薄薄一层白米。
她倾斜过沉重的陶缸,将散落在边缘与角落的米粒赶聚在一起,一抓接着一抓往衣兜里装。
渐渐的,一侧衣兜沉甸甸的往下坠。
她才捂着口袋回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手拿厚厚一沓黄白色纸钱。
宽大的手掌一遍一遍揉搓着,干燥的纸页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窸窣。
纸尘随着他的动作飞扬,无数个细小的微点正乘着风过的方向四处逃窜。
紧实的纸钱渐渐松散,张张分明。
他将其交予她手中:
“拿着这些纸钱,待会儿跟在我身后。每三张纸钱为一撒,每三撒之间撒一把米。纸钱洒在左,米撒在右。”
风声压弯了草秆。
纸钱被山风卷起,打着旋儿往四处飘,起起伏伏迟迟不落。
然后挂住了荆棘,落入了深涧,陷在了石岩缝隙之间。
米粒从指缝间零零撒撒地漏。
又随着泼洒散在地面,密密麻麻往低处滚。
“哐啷——哐啷——”
碎石子撞响了一路。
是阿婆腰间的塑料瓶正随着她下山的步伐一摆一晃。
浑浊的眼睛茫然四顾,她并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只能牢牢抓住安山的手,给予行动不便的孩子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