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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宿舍楼距离学校浴室走路半分钟，她拎了一个小篮子向浴室走去，篮子里满满当当放了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和保湿霜，

空荡荡的浴室里，一排排整装待发的淋浴喷头就像是待打开的镁光灯，地板是仿花岗岩水泥砖，星星点点的纹路与已经微微生了水垢的淋浴喷头倒另有一种时间与简朴感，这是一间使用了很久的浴室，高高的后窗外面是在秋阳中轻轻摆动的大白杨，脱光光站在下面，空旷的浴室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现实感，哗啦啦的热水冲下来，才感觉这是在2006年，不是1990年。

隔壁男浴室也有个人在洗澡，声音更大，哗啦啦的，安静的早上，两股声响像是在唱交响乐，此起彼伏，过了一会，隔壁的人居然唱起了歌，空旷的浴室里从《黄土高坡》这样的老歌到流行歌曲，清音琢磨着这个人可真有趣，一个人洗澡还要唱歌来助兴。

唱了大约五六首歌，隔壁的水声停止了，浴室里重新陷入寂静，清音也洗好了，她擦干身体，让身体凉下来，穿好衣服准备走出去，没想到又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清音才发现原来隔壁浴室的人是凌家祎，那个在计算机课堂上给她递纸擦鼻血的同学。

“你不是早就走了吗？”清音脱口而出，她觉得男生应该动作快，早就走了才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有点后悔，因为好像很关注隔壁似的。

“本来要走了，怕感冒了，又待了一会，从那个小窗看窗外的白杨真美，像一幅画一样，往常人多热气蒸腾都没注意到。”

“想不到你还挺诗情画意。”清音说。

“咱俩这是第二次撞满怀了吧，缘分缘分，不如加个校内网吧，相互关注一下。”凌家祎说。

“好。”

“你搜我，凌家祎，不是凌家伟，祎是美好的意思，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呀，下次计算机课再见。”

第七十章好妈妈、好太太、女强人，谁能同时做好这三个角色？

梁柳溪的花店时隔多日终于开门了，她一直在忙着家里的事情，花店疏于打理，种类寥寥，来买花的人也很少，之前蒸蒸日上的生意现在也没有了。

白采桢在面馆忙碌着，远远觉得眼前多了点东西，一点点的娇红翠绿的影儿，定睛一看斜对门花店居然开了，赶紧待客人不多时抽了个空来看梁柳溪。

“你这花店得多开门，我每天望过去看到红的绿的做生意才有一点动力。”白采桢怕梁柳溪闷在家里，鼓励她每天开店发散一下心情。

“老白，自从我没有了孩子，大部分人都期望我再生一个孩子走出来，所以我自己也在努力。很辛苦很辛苦，你想象不到的，吃药打针配合医院，比生孩子还辛苦万分。”梁柳溪说。

“我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一切的辛苦，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看新闻上有女人五十多六十生孩子的。我妈生采林的时候也四十了。你现在不也四十嘛，很多事情放平心态就水到渠成了。”白采桢说。

“我努努力，别人都认为女人没有孩子人生就不完整了。我发现社会对女人很苛刻，女人要有美满的婚姻家庭、再者要把孩子们都照顾好培养好、最好孩子们也有所成就，还能拼自己的事业，好太太、好妈妈、女强人，社会的残酷就在于默认这三个角色全部做好才是一个好女人，不公平的是，男人大部分做好事业大家就认可他是个好男人了，可是我们女人要三个都做好才能算一个完美的女人。”梁柳溪叹了一口气。“所以绝大多数女人结婚后，不是焦虑生孩子教育孩子，就是在焦虑老公有没有外遇婚姻是否还铜墙铁壁，再者害怕别人说自己全无用处是家庭主妇还要拼命做工作，没有正式工作也要做个小生意拉个小买卖。”

“你说的对，大部分女人其实能把一个或者两个协调处理好就很不错了，可是社会越来越要求我们三个都完成。而且对于女人来讲，这其中一个方面出现了问题，往往会影响另外一个，我之前和清音爸爸婚姻一团糟，也影响了我和孩子的关系，我望女成凤，清音现在在北京，每次都是我给她打电话，这孩子现在对我很疏离。”白采桢还憋了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梁柳溪没有了孩子，花店生意也几乎歇了。

“但是我觉得你很幸运，你碰上了马国栋，他就是个三好男人，第一他和孩子们的关系处理得不错，第二和你在一起，对你也非常好，第三也知道拼事业茶叶店也很拼，所以他是很难得的，要是平常的男人，他好好经营事业，你就阿弥陀佛了。”梁柳溪说。

“是啊，老张也很不错啊，三方面也是全能的，所以咱俩也还是幸运的。”白采桢说着动了情，也许，这么多年，也只有和梁柳溪能交心聊聊心事，触及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有的事情，隔着性别和年龄，别人不会懂。

“再过几年，清音青蓝也要结婚生孩子了，你一定要和她们讲，家庭婚姻的事情，亲子教育的事情，还有工作的事情，能把一个两个处理好，就很厉害了，社会对女人的期待，千万不要压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她以后若留在北京压力更大，千万不要把三个金刚鼎都抗在自己身上，当然她们三方面都能处理好那就是最好了，那到时我也得佩服她们。”梁柳溪淡淡和白采桢说着，手上拿着洒壶浇花。

“时间可真快，眼看我到风凌街都十年了，人生若劈成两半，我还是觉得这十年在这里过得最好，也多亏了你们这帮朋友。前几天去庙里给你求了个福，你这段时间带在身上，会有好运的。”白采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黄色的福袋，递给梁柳溪。

“你看，你也给我压力了，肯定是希望我带着这个能很快怀孕，我不带。”梁柳溪没有接过白采桢递给她的东西，头扭到了另一边。

“不是不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我去庙里给你求了这个，就是单纯希望你带着这个能够开心舒心就好了，我自个儿也带了一个。”白采桢说完，梁柳溪接过了福袋。

北京，深秋深夜，清音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打开校内网，搜索框里搜索凌家祎，一下子出来了四五个叫凌家祎的人，还以为这个姓比较冷门，应该没有什么人叫，原来还是有这么多人，又框定了清北大学，终于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位凌家祎了。

她很好奇地要打开，宿舍突然断电了，连着网也一起断了，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了，她只好合上电脑，上床睡觉，这一年是2006年底，但是清音已经用上了苹果电脑，马国栋对于她在生活费用上一向大度，往往是白采桢汇了生活费，马国栋又给了一笔，泳宸也要偷偷来支持女朋友。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电脑上面缺了一个口的苹果，像她的心情一样，不知道怎么来补齐残缺的空白，也许残缺也是一种美。泳宸发来了晚安的短信，她也回复了个晚安。

第二天一早上，她打开校内网自己的页面，凌家祎赫然躺在最近来访第一个，显示时间正好是昨天晚上将近断电的时间。

幸亏昨天晚上断电了，要不自己应该妥妥躺在他访问栏的第一个了，男生从来在她这里都是主动的，她心里小小得意。

两个人说不清是怎么就经常在一起上自习和吃饭了，可能因为有几门公共课金融系和中医学系的人一起上课，又可能是几次早上八点公共浴室隔墙的洗澡交响乐，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喜欢和讨厌，每个人的喜与恶都掺杂了过去的生活经历，清音觉得凌家祎不错的一个很大方面，说起来也许好笑，凌家祎喜欢吃米饭，好像从来不吃面，虽然他来自太原，一个最喜欢吃面的省份来，但是天然喜欢米饭，清音对于这个很有好感，因为妈妈开的是面馆，虽然南方的细面和北方的刀削面和宽面有很大不同，但是她不喜欢一切和面扯上关系的人，而凌家祎正好是从这样一个面食大省出来而不喜欢面食的人，这是得对面食多么免疫才会这样子，她讨厌妈妈连带着讨厌一切喜欢面食的人，觉得两个人太合了。

这么多年，妈妈就像是躲在皮影戏后面的表演者，不管屏幕上戏走到哪一步了，似乎和她都有点丝丝缕缕的关系，少年时她对她的控制与殷切期待，都在她以后的生活里化成了对生活的剪刀手，减去一切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因素。

凌家祎很细心，上计算机课的时候，他买了薄荷油、又买了一个小加湿器，夹在她的课桌上，这样子清音就不会流鼻血了，清音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好感，那时还没有男闺蜜的词，清音打电话给林海韵时说的是，“上课认识了一个男生，特别好，山西人，居然不吃面。”林海韵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不吃面，这讲法克你妈，而且不是广东人浙江人一样的克，这是一位山西人居然不吃面，这是大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