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最近怎么样?她最近没有来找你了吧。”白采桢突然问。
“她没有来找我了,怎么你突然惦记她了。”马国栋不知道白采桢话里埋了什么雷。
“突然想起她,觉得她也蛮不容易。”白采桢望着门外的雨水,她脑子里浮现出她大夏天包得严严实实急匆匆的步伐。
“你心肠还是最软的。”马国栋说。
“啊不,我只是看看我的‘敌人’还有没有坚挺着,她再来了请她来我店里吃面啊。”白采桢笑着说。
这雨就像炎热中咬了一口冰淇淋,泳宸放学后就在新店里收拾,这天晚上雨一直不停,时钟已经指向十点半了,他等着雨停回家睡觉。
这么多天他一直努力不去想长柏说的让他和清音在一起的事情,但是他越不努力想,生活的底色也全部都是她。突然好事降临的时候,他一直觉得不真实,白天在学校里学习,放学了就收拾鼓捣自己的小店,间或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一个人忙碌又充实生活的时候,是最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尊的事情的,可他其实却最在意的。
他坐在店门口,望着外面黢黑的夜色,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聆听雨声,白天被阳光熏染的带着温暖白烟的街巷,此时却沉静寂寂,那白烟不是真正的烟火,而是被阳光照射的蒸腾着虚影的生活。
他越来越体味到了寻常生活的烟火气息,他长大了,他也将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
他突然又觉得委屈,凭什么别人说出国了不能和女朋友继续了让他接受他就得同意,自己为什么就是这样可怜又卑微的人生,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有好的家庭条件与背景,而自己却没有。他已经决定了,即使长柏放手了,他也不和清音谈恋爱。前几天小姨翁秋仪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万一她有什么闪失,她的财产要全部留给他。他问小姨,能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呢,他大概还不懂一个伤心的中年女人心中已经全部是悬崖,没有一点点平原。
清音躺在床上,她轻轻舔舐着智齿拔掉后留下的印记,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雨声像寂寞的空心糖,她把窗户尽量打开,半夜醒来的时候,眼睫毛上都是雾水,好似雾湿楼台,身上也是飘进来的蒙蒙细雨。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的同学都在指责她。
“她可真是势利眼啊,谈恋爱那么有目的性。长柏要出国读书了,转头就要投入泳宸的怀抱,估计也是看泳宸开店了是不是要挣钱了。”
“她怎么能那样,真的是,从小地方来宁海读书的女孩果然可怕。”
学校走廊里的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自己,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音的好朋友林海韵不知道去了哪里。
雨夜的梦就像是雨湿青苔,她小心翼翼回忆着,她拿着毛巾,站在窗口轻轻擦拭衣服和头发,她白天已经告诉了林海韵自己肯定不会考虑保送的事情,海韵比较失落,她半开玩笑半失落地说,有她这么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她肯定是考不进前五了,也考不进自己心仪的学校了。
清音诧异,全省那么多考生一起考试,多自己一个人对于整体成绩名次也无大影响,她所不知道的是,大部分人,在狭小的世界里生活,都只能感知到增加一个确切的“敌人”的焦虑,而对于隐含的他处增加了一百个敌人,她不知道也远在天边不在眼前,倒不会焦虑。
路灯下的细雨,在昏黄的光晕里簌簌下落,就像是盛满了一整个心思的千丝万缕,泳宸终于等到了雨停,从新店里回家睡觉,她在窗台前看到他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对面马家茶叶店里灯还亮着,马叔叔半夜了还在忙碌着生意。
她突然想起,长柏发的短信忘了回复了,他约着一起逛美术馆,高三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哪有什么时间逛美术馆。
“老万,在吗?”清音对着对面灰白的头像发了消息,午夜空虚,她想起来了QQ上这位神秘的网友。
对面的头像一下子点亮了,头像闪烁抖动起来。
“暮天纱,这么晚了你也没有睡觉。”
“高三了压力很大,睡着又醒了,老万,对了,上次你还没说你在哪个城市呢?”
隔了半分钟,对面回复了。
“我在北京,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也许是几十岁,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和我讲。”清音能感觉到对方在斟酌,也许北京这个地方是编的吧,不过也无所谓。
上学路的早晨。
林海韵骑着自行车行驶在马路上,她特地穿了一条黄色的裙子,下雨天路上往往乱成一团糟,在路上显眼一些,往常下雨她都是要坐公交车的,但是最近她都骑自行车,她不喜欢妈妈那句“海韵你怎么越来越胖,胯那么大,生来给男人生儿子的吧。”
她骑自行车想看看能不能减点肥,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一阵“飓风”,她已经躺在了地上,胳膊与腿重重地在地上摩擦了几十厘米,鲜血渗了出来。
一辆摩托车雨天打滑,撞倒了林海韵的自行车,摩托车主跛着腿,走到林海韵跟前,“你没事吧,我把你送医院去,要不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说下情况,什么问题我来承担。”摩托车男子非常抱歉,关切地问着。
“不用给他们打电话,没事,你走吧,你要是放心不下,给我留下二百块钱,我自己可以去医院。”林海韵冷静地说着,把摩托车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脑子撞坏了。
“你没事吧,这样,我给你留下五百块钱。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留下来,你有事一定要和我讲,我不是逃避责任的人。”林海韵一下子把钱从摩托车男子的手上拿了过来,她朝着斑驳树影里的阳光比对着纸币里的纹路,确定是真钱之后,让男子走了,那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的眼神,仿佛是一个老道的收钱的老板。
她往常都是躲在窗帘后面对着光验钱的真伪,没想到这次换了个地方。
公交车跟着前面的自行车,清音一直在后面的公交车里看着前面的一切,她着急等着公车停下来去帮林海韵,这一站路却实在是长,等到她下了公交车,却已经找不到林海韵的踪影,她着急给她发短信和打电话,都被林海韵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