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点凉水待会肯定就不流了,托你的福,第一次来女厕所参观来了,是南方人吧,再适应适应就好了。”凌家祎说,因为是上课时间,厕所里面没什么人。
凌家祎掬了十几次凉水,清音的额头已经湿淋淋的了,他从口袋里拿了一个手绢,把手绢打湿,敷在她的额头上,鼻血慢慢不流了。湿涔涔的睫毛在潋滟的水珠里像小翅膀一样抖动着,看不清,眼前模糊的身影刚刚像个汲水的机器一样,多亏了他。
“我们北方人就不会这样,像我老家太原,冬天比北京还干燥,湿毛巾在室内一会儿就干了。”凌家祎继续说。
“刚刚T恤弄脏了,估计不好洗。”清音内疚地说。
“没事,一剪梅了,没准别人还以为我这是什么独特的设计呢。”凌家祎说。
清音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男孩,比她高一个头,每个五官看起来都很普通,粗眉细眼高挺的鼻子,就像是撑开一张面膜时那种最大众的脸,可是套上一个肉身,居然是青春又可爱,是一个不错的灵魂,那一头微微卷的头发,像蓬蓬草一样有趣。
夜晚自习室,清音坐在自习室里温习功课,《医用化学》的课本她翻来覆去已经好几次了,化学符号一串串的越串越迷糊,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定力,想要好好努力学习,可能对于有些人来说,有一部分知识就像是被上了封印一样,怎么学也学不会,她是典型的文科生头脑,前几天购买了高中物理化学的课程试图再学一遍,巩固一下基础,可是越学越焦虑,课本上的每个字都认识,原理也都明白,解题方法也完全能看懂,可是她一翻开生物或者是化学的课本就生理性厌恶,往往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三四个钟头,脑子里却是空空如也。
正在放空中,手机响了。
“你怎么哭了?”清音接通手机,手机对面是呜呜咽咽的哭声,是林海韵打的电话,她快步走到了自习室的外面。
“刚我们宿舍的人都出去了,我无聊一个人偷偷看了个小毛片,那男生对女生好温柔,摸了一下头发还亲吻了一下额头才继续往下干那种事,真的太感人了,我想起之前和老男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过。”
“毛片,什么电影名叫毛片?”她一本正经地问对方,突然就明白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看个黄片都能看哭,你这是不是想谈恋爱了。我过几天去看你啊。”电话这头的清音咯咯咯笑起来,她想象着林海韵一个人钻在宿舍的蚊帐下看不可名状的动作小电影还要哭泣,觉得好笑,又莫名悲中从来,真是个敏感的姑娘,如果海韵说自己看一个爱情电影感动了可以理解,可是看一个黄片里的温柔小桥段也能感动,不知道是多么缺爱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
林海韵从来在家里和恋爱中没有感受过爱意,不对,她也没有恋爱,她那些“恋爱援交”不过是挣学费。
“是不是很没出息,可是我看到那个吻额头真的很甜蜜,改天带给你看看。”电话那头的林海韵说。
“得了吧,我才不看呢,你们传媒大学的女生太开放了,居然现在就在宿舍看这种片子。”清音傲娇地说,她想象不到一个女生默默无闻看“动作片”是什么体会。
“你不知道,男生初中就开始看了。星期六下午你来传媒大学吧,咱俩去吃烧烤。”林海韵说。
“星期五怎样,周六泳宸要来北京看我。海韵,不知道怎么说起,也没有和别人讲过,我感觉学习有些吃力,有些医用化学啊生理学的科目我完全看不下去,不知道怎么了,你说当初我妈逼着我哼哧哼哧努力考上清北大学是不是错的,我要是在别的985,肯定能读一个很不错的专业,努力爬到了最好的学校,却学着自己并不擅长的专业,以后该怎么办呢?”
“你不要这么想,清北大学就是活招牌,以后出去这个招牌就很吃香的,你好好混上你的毕业证就好了。”
“我都怕我熬不到毕业啊,不知道能不能转专业,我之前是觉得我看不下去一本阅读的书,现在经常连课本都看不下去。我前几天打电话去问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我可能得了边缘性人格障碍。”
“什么,这是个什么病啊。”
昏黄的校园路灯下,清音走进了电话亭给泳宸打电话,为了省钱,长途电话她都用电话卡。例行的每日问候之后,清音问起了小舅和翁秋仪的事情。
“我小舅和你小姨怎么样了?,有没有打算办婚礼。”清音问他,她来上大学的时候,翁秋仪肚子已经慢慢大了,好不容易怀孕,前夫的孩子她打算生下来。
“我小舅只是玩一玩,可是你小姨却一直当真,可能也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爸爸。”电话那头的泳宸说。
“那怎么办呢,两个人分手了没有?”
“我听我爸说的,说小舅对小姨说,他只是个工作不稳定瞎混口饭的算命师,让她再找一个更好的,其实就是把她往外面推,不想再继续了。但是小姨说,没事,她就认准了他,她觉得小舅最好了。我听说小姨给了小舅一笔钱,好几万,让他开一个命理馆,不用去医院打游击战了,好好弄个店面做自己的算命生意就好了。”
“我怎么觉得你小姨有点傻,怎么就把钱给出去,我小舅很不靠谱的。”清音说。
“不是,我听到别人说,也有可能是如果后续你小舅真的把小姨钱拿走给糟践完了也没有在一起,那以后其实就是你妈就欠我爸人情,毕竟小舅代表你妈,小姨代表我爸,反正翁阿姨觉得不是赔本买卖,如果你妈欠我爸人情,说不定以后白阿姨就会好好照顾我爸和泳熠了。”
泳宸说得没有错,翁秋仪确实是这么想的,眼下她肚子越来越大,先拴住采林还能帮她一点忙,投一点钱拴住他,后面打水飘也没事,这样子算下来白家就欠了马家一道,外甥女外甥的日子更好过一些。过日子,普通人家的日子,不就是在这样争着谁更压谁一头上调和着柴米油盐。
“好麻烦,好麻烦,你说得我头脑好乱,我倒是希望小舅和你小姨好好的,这几个人的人情往来太乱了。”躲在电话后面的清音有点不耐烦了,本来就是她问起来的,但是第一次她有一点莫名的感觉,有点想从这个关系里逃脱出去。
“我后天一大早的飞机,我定了你们学校附近的一家宾馆,后天见啊。”泳宸说。
“后天见。”清音把电话卡拔了出来,她慢慢揣在口袋里,还在理刚刚泳宸电话里复杂的关系,北京已经渐渐入秋,她打了个冷战,快步向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