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五人中为首的一个做了个极其下流的姿势,柳应悬目光暗沉几分,这才右手握住匕首,不急不缓地向他们走去。
“白鸿轩!”
清亮的口哨声似鸟鸣,白鸿轩的裤子拉链卡在中间,忽听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偏头,只听见咻的一声,从不远处掷出的匕首闪着银色凶光,如离弦的箭般钉入树干。
白鸿轩后颈一凉,那刀擦着他的脸过去。一秒钟后,白鸿轩感到脸颊往下滴落鲜血。周围的人一时都惊呆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纷纷转头看着向他们走来的青年。
青年身材高挑,至多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随意,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露出一段秀挺的鼻梁。走近看,青年面皮白净,一双冷漠的丹凤眼,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这时有人暴怒:“你他妈的谁啊?找死!”
旁边同伴反应过来,用力捂住他的嘴,那人不服道:“搞什么?你们都傻了?他就一个人,怕他什么……嘶……”
白鸿轩认出了柳应悬,肩膀僵硬几秒,笑容也有些勉强和滑稽,叫道:“小柳……哥。”
“嗯。”柳应悬应声,视线扫过众人,“白鸿轩……张晓宇……啊,你是齐老头的外孙,名字我记不清了,还有小亮。”
柳应悬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最后顿了顿,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长得最丑的这一个我不认识,隔壁镇的?你们新的小伙伴?”
那被人捂住嘴的青年立刻大怒,白鸿轩用身体挡住他,警惕地看着柳应悬:“闹着玩呢,小柳哥。”
“别废话。”柳应悬眉毛微微上挑,“我有眼睛,也有脑子。还是说,你觉得我没眼睛,也没脑子?”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白鸿轩梗着脖子。
“快滚!”柳应悬扬手,“暑假如果太无聊,我不介意喊你爷爷来教育你。”
白鸿轩尴尬而短促地深呼吸几下,胸膛起伏着,虽然不服气,最终还是带着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柳应悬目送他们远去,直到几人消失在路的尽头。太阳仍然炙烤着大地,晒得柳应悬裸露在外的手臂微微发烫,没有云飘来,天空洁净蔚蓝,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焦土味道。
柳应悬转过头,才发现地上的这人只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少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腹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消瘦。
“还能动吗?还能动就起来。”柳应悬站在一旁看着他。
如同木偶般沉默的少年终于动了。他身上的旧衣服不怎么合身,手上的伤口沾满了泥土。
少年站起来,柳应悬看到他有一头乌黑凌乱的发,一张明朗端正的脸,鼻梁是如同被刻刀雕琢过的棱角分明。
树影间倾泻的日光照亮了少年的五官,他实在很瘦,眼瞳的颜色中夹着茶色,和平常人有所不同,看向柳应悬的时候带着冷冰冰的气息。
柳应悬略微吃惊,说道:“原来是你啊。”
少年名叫杨意迟,在西陵村也算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十多年前,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疯女人流浪到西陵村,被杨家的大儿子暂时收留。村里人见她长相特别,明显是个混血儿,话说不清楚,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杨大当时已经娶了老婆,不知为何坚持要留下那个疯女人。没过多久,疯女人的肚子竟然渐渐大了起来。
杨大的媳妇起初天天吵闹,后来由西陵村的白老爷子从中周旋,杨大的媳妇才渐渐冷静下来。疯女人生下儿子后,几乎是立刻就死了。这男孩留在杨家长大,也姓杨,但杨大说这并不是他的孩子。
“鬼知道是不是!”爱嚼舌根的老太婆聚在一起时总喜欢说这些,“杨大媳妇都忍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杨意迟就是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长大了。柳应悬知道这少年,却没想到他过得这么糟。他长得像他那个来历不明的母亲,看起来和旁人有点不一样……难怪,他们叫他“小杂种”。
柳应悬和杨意迟站在树下,两人互相默不作声地打量对方,柳应悬暗自叹气,挑选着合适的字眼:“白鸿轩找你麻烦多久了?你一直不反抗?如果刚刚我没出现,你打算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他……”
杨意迟比柳应悬矮了一个头,柳应悬的话并没问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杨意迟用手接着,从嘴里吐出一小块带着血丝的刀片。
他讲话时避开了柳应悬的注视,唇齿之间还有流淌的红色。
“知道。”杨意迟平静地说,“打算和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