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喜字的烛台泛着昏黄的烛光,照射在她经大红色喜服衬照得更加素白的脸上暖光经过她挺直的鼻梁打下小块阴影,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庞上。
她从软榻上起身,走到新置办的镜台前安坐,行走间绣着鸳鸯戏荷的裙摆拖地,仪态万千。
轻抬起手臂,滚金边的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臂,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松把所有的珠钗卸了下来,发丝如瀑倾泻而下。
卸完珠钗,她眼神似无意间扫过屋门,移步躺在软榻上,呼吸声渐渐绵长。
门外的老妇人趴在门上,她眼神示意旁边的大管家,这安静的离奇啊。
刚才大当家气势汹汹的推门进去,她怕的把大管家喊来了,结果两人在屋外寒风中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屋内有什么动静。
管家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长者,身着一袭青色的幽篁凝翠长袍,领口的盘扣稳稳嵌于锦缎之间,扣得严丝合缝,不容丝毫差池。
衣角的折线笔直,每一处褶皱都均匀分布,像是被丈量过,周身装束规整得近乎苛刻,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他对自身形象的极致要求,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双眸狭长而深邃,目光流转间,寒意若冰霰侵肌,直直沁入人心,薄唇紧紧抿合,不见丝毫松动。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恰似被封存在万载寒晶窖的冽冽罡风,无形却裹挟着彻骨凝霜寒,周遭的喧嚣一靠近他便瞬间消散,空气仿若被速冻成冰,一切浮躁在他面前都如春日残雪,迅速消融。
旁人望向他,只觉他‘冷肃而不失庄重,严苛却自有风骨’
大管家脸上倒没什么意外,打发老妇人去休息,自己静静守了好一会儿。
寒夜的冷风呼啸而过,吹起他的衣角,他仿若未觉,听到两人俱陷入梦乡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才离开。
软榻上的裴明辞闭着眼,似已进入梦乡。
在那紧闭的眼眸之下,记忆的潮水悄然翻涌,往昔的碎片如闪烁的鱼鳞,一一浮现。
“真是阿爷的好阿囡。”一声带着宠溺与骄傲的夸赞,仿若穿越时空而来。
一位身着儒衫的老者身姿儒雅,气质高华,举手投足间尽显文人的雅量与风度。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女童,正是年幼的裴明辞。
彼时的裴明辞脸上溅着血,那刺目的红与她稚嫩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
听到这话才像是活了过来,眼珠子动了动,在地上的尸体和老者身上扫过。“阿爷不问我为什么杀他?”
“为何要问?阿囡记住,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我的阿囡是天生的掌权者。”
“阿囡千万不要学你那个废物爹,他唯一的用处就是让阿囡来到祖父身边”
“我的好阿囡记住,任何人都可以为你所用,他们不过是你成帝路上的垫脚石,你要踩着他们一步步登上最高位。”
教了一辈子书的老者嘴上依旧扬着令学子孺慕的笑容,口中却是如此狂妄之语。
老者执着裴明辞的手,将一颗莹润的棋子轻轻置于白玉棋盘之上。
语重心长道
“阿囡,这世间众人,于你而言皆如棋子,不必深究他们究竟是谁,只需明晰何种棋子该落于何处,方能掌控全局。”
“谁许你唤师妹的?这是你的主上,莫要失了尊卑!”
老者手中的戒尺高高举起,重重的落在年纪不过七八岁,一脸倔强的少年柔嫩的手心处。
“待你们主上登帝,封侯拜相,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普通学子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尊荣,于你们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
老者的语气中满满的笃定与猖狂。
书院的学子个个眼中狂热,齐声应是。
那张倔强的脸庞也融入了一个个狂热的学子之中,看不清模样。
五官尚显稚嫩的裴明辞,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漠然注视着这一切,眼眸里波澜不惊,仿若这喧嚣与她无关。
良久床榻上的裴明辞许是姿势并不舒心,软榻窄小,她只稍一翻身便濒临软榻边缘。
眼看要摔下去,只见她快速稳住身坐在软榻上,半点不像刚从梦中醒来。
她扶了扶自己微乱的鬓发,起身,举步走到喜床旁,喜床宽大,宿远封躺在床内侧睡得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