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瓜回头,看着这个自己同期进狂风会的好友,气恼道,“如今的情势你还看不懂吗?俺之前也说了,对付公主没有好下场!俺还不想死,俺老母都七十了,俺就想让她安度晚年!”
反驳的那人此时也面露绝望,整个人十分无措:“那我们不跟着赵辉,这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的洪灾,可怎么活下去啊……”
他握着兵器手不停颤抖,举起来半晌又沉沉放下,最后也是哐地一声丢在了地上,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一行清泪,绝望地同王金瓜一同跪下了。
人群里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其余的人也不再负隅顽抗,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跪下了。
对于他们而言,若非对抗的是当朝公主,他们跟在赵辉身边,做一些打家劫舍的活,躲在山里,至少也能平安度过这个洪灾。
但真的让他们对王室作对,当上叛贼,他们也不愿意。对他们来说,平生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不愁吃穿,平平安安。
钟辞看着他们都垂下的脑袋,心中五味杂陈,他们只是臣服于朝廷的权威,想要寻求一隅平安罢了,但在这广袤地界,他们也只是像一群谁都能踩死的蚂蚁一般,脆弱无助。
天灾面前,他们受苦受难,人祸面前,也是他们负重前行。
“殿下,莫要感情用事啊。”
一旁的宋折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平时听起来或温和或顽劣的声音,此刻却十分阴冷无情。
她面无表情:“本宫有分寸。”
“还劳烦小侯爷将他们送往官府。”瞥了一眼赵辉他们,又看向了王金瓜一行人,“向兰你们把他们送回去,王金瓜留下。”
宋折脸上的浅笑渐渐消失,眯着眼盯着她,昏暗的灯光下他探究的目光不似白日那般坦荡,反而多了几分冷意。
他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人清理现场。
王金瓜则是战战兢兢搓着手跟在钟辞身后,有一种想要帮忙但又不知从何开始的局促感。
“说说你们狂风会怎么回事。”钟辞检查着各个牢房里面的人,一边问着他。
“俺们狂风会一开始就是赵辉他们村霸的小团体,是后来二当家……那个自称桑先生的人来了俺们村,他那会受了伤,一看就是刚从大火里面逃出来的,背部都血肉模糊了。
“本来差一点就要被赶出去了,不知道怎么就被赵辉那群人救了,还让赵辉成立了狂风会,之后狂风会就一直四处勒索打劫,也渐渐在四周村子里有了名声。赵辉说跟着他就不愁吃喝,俺们几个村子里不少人就投靠了他们……
“再后来,俺们抓了一个人,赵辉说要干一票大的,那会儿听说是要同朝廷作对,俺们都不愿意,是赵辉说俺们背后有大靠山,说公主您不得皇帝陛下的喜欢,就算真出事,皇帝陛下也不会管……俺们这才将信将疑……”
王金瓜声音越说越小,还小心翼翼不时看向她,见对方面色如常,他这才打着哈哈想缓解一下气氛:“但是怎么可能嘛!这天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呢,更何况还是皇帝陛下……”
一时间检查的钟辞和宋折都停了下来,把王金瓜吓得也大气不敢喘。
一旁的宋折神色古怪,直勾勾盯着她,但她也只是沉默了片刻,昏暗的灯光下扬起了一抹不真切的笑,似讥讽一般:“你说的对。”
怎么不爱呢?对丽夫人的子女那不是很爱吗?
撂下了一句话后,整个地牢也安静下来,王金瓜在一旁怵怵的,也不敢说话。
牢房不多,但是每个里面都关了不止一个人,此刻也几乎都是昏迷的状态,安静下来后,地牢里面的声音也仿佛被放大了一般,偶尔老鼠爬过的声音也十分清晰。
值得庆幸的是,地牢有人打扫,落脚的地方还算比较干净,味道也没有很大。
“救……爹……”最深处的牢房里面传出微不可闻的求救声。
钟辞和宋折马上赶了过去,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扒着厚重的木门,血水已经浸透他的面庞,只有眼睛在干涸的血迹里微睁。
两人二话不说,急忙打开了门,把人拉了出来。
“……通……敌……”李启话音未落,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宋折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赶紧给他喂上,本还想点穴辅助他消化药力,但抬起的手却硬生生落不下去,对方的背后早就一片血肉模糊,不见一块好肉。
“俺,俺力气大,俺来背他!”王金瓜瞧见这边情况,马上自告奋勇地举手。
当他们三人出来时,外面的山头也翻起了白光,祠堂外是一片狼藉,破碎的桌椅和各种武器农具散在周围,七零八落,屋顶也是破了大块,瓦砾灰尘布满了灵堂。
在祠堂外,众多村民都守在庭院里,等候钟辞一行人,他们一出来,村民们都齐齐下跪:“谢公主不杀之恩,谢公主饶过俺们。”
她有些不解,但碍于李启的伤势,赶紧叫他们都起来:“都起来吧,此祸起于赵辉,本宫只会追究赵辉的责任,不会降罪于你们。”
一村的老弱妇孺以及青壮年都互相搀扶,慢慢站了起来,但是还是低声交耳着,似乎是有话要说。
钟辞微微叹气,看了一眼在王金瓜身上的李启,对他们说道:“本宫暂住在城郊的驿站中,若有事情,可以来驿站找本宫,现在,让路。”
村里的里正支着拐杖,紧赶慢赶地走了进来,招呼着村民让路:“大家先都让一让啊,有什么话都和老夫说,老夫明日去县里走一趟,把大家的话带给公主殿下。”
很快让出了一条道,几人快速上了马车,直奔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