摛锦没了耐心,语气不善道:“我又不是厨子,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燕濯倒是没恼,只是继续道:“凡菽为腐,一石得四十斤,邑人呼为‘小宰羊’,这等贵物,寻常百姓也就逢年过节能尝个味儿,至于平日,多是吃磨碎的豆渣。”
“豆渣颜色白,质地松散如雪花,故称雪花菜,至于味道,”燕濯觑她一眼,“若真是珍馐,殿下岂会没尝过?”
摛锦听出他的阴阳怪气,眸色顿冷,可怜袋中柿子无端受到迁怒,被发配至板车的角落,撞得鼻青脸肿。
“所以呢?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就是为了讥讽我骄奢淫逸?”她抬眸看过去,“怎么,成婚三年,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燕濯抿唇不言。
摛锦亦不屑开口。
气氛再度冷凝下来,似昨夜,似和离前的月月年年,相看两厌。
不知过了多久,极清浅的声音问:“殿下何时回京?”
“你若肯当下引颈就戮,我即刻便能返程。”
燕濯默了片刻,抬眼和她对视,道:“好。”
心跳莫名停了一瞬,待纠正过来时,那人早扭头回去,“臣领了一桩差事尚未了结,请殿下先行回京,三月后,定可收到臣的死讯。”
泛起的那点涟漪顿时归于平静,眉目间反倒漾出一丝讽意——也不过是个信口开河、贪生怕死之辈。
叫他装病逃跑了一回,还会让他假死脱身第二回不成?
摛锦看着牛背上的人翻身下去,在被踩踏成狼藉的芦苇丛中搜寻。刺客的尸首不见踪影,连飞溅的血迹都被一场夜雨冲刷干净,只有被拦腰斩断的苇秆、满身疮疤的树干以及陷阱的遗迹可证明,此地曾经的危机重重。
目光扫过,在触及某处被遮掩的银光时稍顿,下一瞬,她便扶着车沿而下,状似漫步目的地闲逛起来。
燕濯一会儿弯着腰去辨认模糊的鞋印,一会儿眯着眼去判断枝干的豁口,忙得不可开交,她则简单得多,抬抬脚,将那点银光用鞋尖推进水里,便算大功告成。
摛锦酝酿片刻,道:“我的剑丢了。”
燕濯忙碌的动作稍停,看她闹的这出新花样。
她一步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有些恶劣地勾起唇角:“那是尚方宝剑,若寻不到,我恐要被皇兄怪罪,所以——”
“何日寻到剑,我何日再回京。”
*
日薄西山,摊贩行人尽皆往家赶的时辰,差役们却似群无头苍蝇在街市间转了一圈又一圈,百般搜寻不得,恨不能将腰间长刀换做铁铲,往下再掘地三尺。
正要再开启新一轮无用功时,领头的差役从队伍里被拽了出来。
“怎么样?可寻到人了?”
“还、还没。”
“那线索呢,这总有吧?”
殷切的目光投来,齐才支吾半天没能凑出句完整的话,县令的面色一点点灰败下去,半晌,发出一声叹息。
县尉上任不到一月,就突然遇害,还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要是传到上面,莫说升迁,便是如今头顶的乌纱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