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模糊,态度却坚定明确。
良久,李盈几盏酒下肚,自嘲道:“也是,傲气女子,岂会侍奉人。”
他上前两步,语无波澜:“你早有辞官之心,我登基后起复你,是我考虑不周,如今,便遂了你的愿吧。”
赵濯灵的头埋得深,看不清表情,只听她铮铮道:“臣谨遵圣命。”
毫无留恋之意。
李盈快步走到书案后,扯过黄麻纸,奋笔疾书。
片刻后,一张纸落到赵濯灵面前,她捡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黄麻上最后几字是“可立为昭容”。
“今日回宫就盖印颁付,”他走过来,“这下,你满意了吧?”
赵濯灵抬头看着他,“陛下,臣自知有负圣恩,愿永辞圣代,解职后回归故里,隐居乡间。”
李盈冷笑一声,“你年纪轻轻,才名显达,官居五品,多少进士终其一生而不能达,你也算功成名就了,此时归隐,堪称史书佳话,是历代文人士子向往之终途,有淡泊无为之美名,有致虚守静之心境,而无壮志未酬之憾。你拿我成全自己的美名,是把我当傻子吗?”
她声音微颤:“求陛下成全。”
“我若说不呢?”他表情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还透着几分不耐烦。
赵濯灵对眼前之人感到无比陌生,她滚了下喉咙,“陛下刚刚说遂臣辞官之愿,金口玉言,臣不敢不信。既如此,臣从此就是布衣小民,怎可入宫侍奉?”
李盈不以为意,“规矩是人定的,大虞哪一朝没有特擢入宫的?”
“永定朝没有。”
如果她此时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僵硬的表情。
“文殊妹是女子,怎能和男子比?”
“但她也是皇帝,手握至高权力,却无法和属意之人在一起,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所背负的责任。”
“如果她真的清楚,就不会任性地退位。”
李盈话中淡淡的不屑激怒了赵濯灵,她抬起头,“先帝为初心放弃权力,为国本择选新君,古往今来,能做到的有几个?”
“你不必声东击西,”李盈笑着俯视她,“前朝少一个中书舍人,后宫多一个昭仪,动摇不了社稷,官场和民间倒是会多一出佳话。”
“臣……身患隐疾,请恕臣无法从命。”
“隐疾?”李盈蹲下身子。
赵濯灵凌然以对:“臣字字属实,若有欺瞒,任凭陛下处置,绝无怨言。”
他半信半疑地打量她,“尚药局汇集天下名医,治便是了。”
“此疾乃不治之症,臣幼时曾立誓终身不嫁,若来日离开朝堂,便托钵佛门。”
远处人群的喧哗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李盈慢慢起身,拍了拍袖子,“托钵佛门?我若不放你走,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从这里跳下去?”
赵濯灵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滚。”
看着她退至楼梯口,转身后逃也似地离开,李盈背在后腰的双手攥得指骨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