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幽深,一片死寂,墙壁上镌刻的幽蓝符文如垂死者的心脉,微弱地明灭,映照出角落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林无涯无言地静立着,如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黑色雕像。然而无人可知,此时在那沉默的表象之下,正汹涌着何等翻江倒海的滔天怒怨!
宴席之上,厉绝那双眼中流转的倨傲、轻慢,如同淬毒的冰针,反复穿刺着他早已被心魔啃噬得千疮百孔的神魂。
“竟敢将我视作边陲野修、毫不在意的蝼蚁。。。。。。望江楼,尔等岂敢!”
曾几何时,他也是风华绝代、有望叩问仙门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要在这黄口小儿面前隐忍屈辱!
黑暗中,他眼底最深处的暗红骤然暴涨,粘稠如血,翻涌着几乎要溢出的怨毒与疯狂。指尖无意识地深掐入冰冷的石壁,发出“咯咯”的、令人齿酸的涩响。
他的目光倏地转向密室中央——石台上的少年依旧在沉睡,就在其眉心出,一簇惨白的火焰正不安地跳跃着,散发出拒人千里的极致冰寒,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出细碎的冰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卵”已着床,虽非最初计划那般完美无瑕,对这具身躯造成了污染,可他如今手中,俨然还紧握着另一张底牌……
既然已经足以撬动命运的齿轮,那他为何还要等?
再等上三个月,容忍那小儿在他的地盘上继续作威作福,像观赏玩物般审视他毕生的心血、觊觎他最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一股疯狂的毁灭之念猛地袭来,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既然都想要……那便都来吧!”一声沙哑扭曲的低吼自他喉间挤出,混合着极度的癫狂,“本座倒要瞧瞧,若这场盛宴提前开席,究竟谁能成为最后的饕客!”
话音未落,他袍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一枚早已备好的墨色玉符应声而碎!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万籁俱寂的密室里惊心动魄地响起,旋即,仿若巨石投入静湖,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石室为核心,骤然向着外界迸发而去!
几乎在同一刹那,薄灯宗后山。
此地终年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云雾之中,嶙峋的漆黑山体仿佛被巨神以斧钺疯狂劈凿过,陡峭险恶,生机绝迹。平日唯有罡风如万鬼同哭,昼夜不息,是宗门内人人讳莫如深的绝险死地。
正是以往云山大祭之地,云山门户之所在——
薄灯宗禁地,堕仙崖。
一道无形的波纹遽然袭来,尔后。。。。。。那持续数百年的恒久死寂竟被悍然撕裂!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九幽黄泉之底的巨响猛然爆发!
下一瞬,只见那庞然巨硕的黑色山体,竟自中央崩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狰狞巨隙!炽烈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猩红血光从地脉最深处疯狂喷涌而出,旋即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光柱,悍然刺破沉沉夜幕与浓稠雾霭,将整个云洲西北的天穹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伴随着毁灭般的红光汹涌而出的,还有混杂着无尽怨念与欲望的狂暴妖气!那气息粘稠污秽如沼泥,沉甸甸地压在所有正于远处惊恐旁观的生灵心头——修为稍弱之人当即面色如纸,体若筛糠;更有道心不稳者,直接口喷鲜血,重伤垂死!
更有无数道粗如巨蟒的暗紫色雷霆自那猩红光芒中生出,不住疯狂扭动,发出震耳欲聋的霹雳爆鸣,每一次落下,都在堕仙崖那坚逾精钢的黑色山岩上留下深不见底的焦灼坑洞。
隐约间,似有无数庞大扭曲、不可名状的可怖黑影在那沸腾的血光深处蠕动、挣扎,发出嘶吼的咆哮,疯狂撞击着无形的壁垒,渴望降临人间。
。。。。。。
薄灯宗内。
远处发生的异动让整座薄灯宗都为之剧烈震颤,殿宇楼阁簌簌发抖,琉璃瓦片如雨纷落。
宗门各处警钟疯了般不住长鸣,无数光华自各峰冲天而起,正是宗门的长老和精英弟子,他们仓皇地射向后山方向,试图查看究竟,却又在逼近那堕仙崖喷发的恐怖天威时,如潮水般畏缩不前,最终只远远悬停在半空,脸上写满了震惊、恐惧与无措。
“发生了何事?!”
林一白被那撼天动地的巨响与随后传来的剧烈震动惊得从榻上弹起,心口狂跳似要蹦出胸腔,残存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殿内悬挂的纱幔剧烈晃动,桌上的琉璃灯盏也于此时摇晃着倒下,“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窗外,漫天漫地的血红异光将她的寝殿映得亮如白昼,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与不祥。那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咆哮,也于此时穿透重重殿墙,落入她耳中,清晰可辨!
“少宗主!少宗主!不好了!”殿门被猛地撞开,只见绿萝鬓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调,语无伦次,“堕仙崖!是堕仙崖。。。。。。崩开了!好骇人的血光,天上、天上全是红色的!外面全乱了,弟子们都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