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草药是项精妙的艺术,萨诺瓦曾说。
比方说,制一瓶爱情药水,要用上迷迭香、玫瑰干花、木槿花、香草,满月时的月光和针对不同爱恋对象的不同咒语,还要用水元素魔法以确保爱的纯净。
阿什琳非常认同这项艺术,萨诺瓦繁忙时,她便成为他的助手,为客人们制作草药。碾碎草叶、搅拌花瓣、切断块茎的过程舒缓而解压。
至少,短期是如此。
可是阿什琳无法想像每天都这么做,并且不干任何别的事。
她真的要一辈子都当王国草药大师的学徒与助理,再在之后继承这个职务,成为河湾的草药女巫吗?
这看似是个不错的生活。
平静、稳定、安逸。
压抑、窒息、重复。
阿什琳放下药瓶,胳膊酸透了。渡鸦在订单上又画下一个勾,金币入账,但还有无穷无尽的新订单,怎么也做不完。
她没有看到卢卡斯和扎克,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
“草药。”下一个客人说道。
阿什琳直直看着它空白的脸。
“你赢了。”她肯定地说,“你想让我感到恐惧?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很害怕,害怕得不得了,只想逃离。”
这是真的。一想到她的生活可能是这样,她浑身发软,冷汗直冒,胸口直闷,小腿不断发抖。
但正是这种恐惧,这种感受,让她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
她感受到恐惧的位置、恐惧的质地、恐惧的形态,但她并非这种恐惧。她只是明确了它的存在。
龙晶激发恐惧,让恐惧引领方向。
这才是找到出路的唯一方法。
卢卡斯错了。你既不能假装恐惧不存在,也不能过度分析,试图保持冷静。
那正中龙火黑魔法的下怀。
再说,怎么有人能假装某种感受不存在?
客人问:“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重复乏味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复制品。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客人空白的面具扭曲起来。
它摘下面具,却露出了卢卡斯的脸。
接着,他的衣服也发生了改变,变成阿什琳曾穿过来假扮他的孔雀蓝披风。
阿什琳还从没在真正的卢卡斯身上看到过王子的服饰——好吧,现在也不是真正的卢卡斯,但此时她忽然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卢卡斯的确是一位……
王子。
他举止高雅,脸上露出真卢卡斯从未出现过的高冷。
“也许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假卢卡斯冷冷道,“也许,你下的诅咒是有原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请回想一下,”他绕着阿什琳兜圈子,“当你念出那句错误的咒语时,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什琳闭上眼睛,“我在想,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强大而自信的女巫。我在想萨诺瓦会怎么看我。我在想当时生出的树林……”
“正是如此。你想过我的病么?”
阿什琳心一沉。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她一直在想其他,于是就念错了。
她并没有集中所有精力在“治疗王子”这件事上……又何尝有过一次,她能将心神完完全全集中在一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