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的十年里,云州的巫灵文化得到空前的追捧,人力愈发兴旺,队伍愈加壮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只是其间也有些宵小之辈,借着这股风气鱼目混珠,四处招摇撞骗,敛取钱财。
谁知到了十年前,那时的领州长膝下原有三子:长子名唤子贤,便是如今的云州领长;余下两子,年长的叫子藏,年幼的叫子隐,竟都在少年时期没了踪影,似人间蒸发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领州长经此一变,一夜之间便失了神智,终日里浑浑噩噩,口中只胡乱念叨些疯话。
子贤召集了整个云州的能人异士,既要医治父亲,也要寻访那两位失踪的弟弟。可蹊跷的是,这事才过没多久,云州城里便传出他父亲亡故的消息,对外宣称是被那些巫师医治才送了命。雪上加霜的是,他那两个弟弟,纵然寻遍九州,依旧杳无音信。
山高皇帝远,这云州早成了子贤只手遮天的地方。他认定是这些巫师自不量力,害了人命,也违逆了神意,当即下了追捕的号令。抓来数名巫师,押到祭坛上受罚,说是要以此平息神怒。
“受罚?这分明就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连证据都没有!”慕涣然愤愤说道。
“嗯,他们所谓的受罚,和死刑没什么两样。将人绑在祭神台上,要经一个月的日光净化与月光的洗礼,才算受刑完毕。可这一个月期间,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更别提喂食饮水了。”璃禾说到此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像是那可怖的景象又在眼前重现。
慕涣然满心悲愤,伸手握住她的手,问道:“那。。。你也是当年被追捕的巫师之一,对吗?只是侥幸躲过了惩罚?”
璃禾再也按捺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忙用双手捂住脸,哽咽着应道。。。
“是我的丈夫,他一人扛下了所有。我们的家,被他一把火烧毁,只对外说我与尚在襁褓的思思,早已葬身火海。”
原来,十年前被追捕时,璃禾已带着思思躲进了这深山,筋疲力竭的她晕倒在山间,婴儿的啼哭声,引来了附近采药的山民。山民们将她们母女二人带回石溪村,被张村首收留在村庄生活至今。
慕涣然听完这前前后后,心中起了个大胆的猜测,试探着问道:“当年前去进贡的那对巫觋,就是您与您的丈夫吧?”
璃禾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女儿的脸颊,眉间紧蹙,道:“所以我从未教她学过或者让她接触到任何有关巫术之事,什么功名利禄,怕不是灾祸当头,断不想思思重蹈覆辙。”
似是屋外有人在窗前听了屋内动静,忙嚷嚷起来:“璃禾就在这房内,我们进去找她说清楚!”
房门被猛地推开,村民们推搡着涌进来,瞬间挤满了狭小的厢房。风境眼神一凛,瞬间移至榻前,背身将衣衫不整的慕涣然严严实实挡在身后,隔断了那些探究的目光。
“璃禾,我们在院里说的话,想来你也听见了。既如此,也犯不着遮遮掩掩的。这些年,你做的药是这村里卖的最好的,靠着张村首照拂,你们母女的日子过的也算安稳。
平日里,我们待你也不算薄。如今官府要人,此时若不成,整个村子都要一起受罚,你总得表个态吧?”说话的正是方才在院里嚷得最凶的那人。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又接了上来:
“可不是嘛,好妹子,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张村首去送死呀!”
慕涣然在风境身后听着这些村民的话,只气得脸色发紫。心想她尚且听得如此动怒,何况是璃禾?她此刻心里,不定有多难受呢。
“罢了,别说了。我去就是。”
“璃禾!”“阿娘!”张村首同思思异口同音喊道。
满室一时沉寂,众人各怀心思,谁都未再言语。突然,一个压着怒火的声音从风境身后炸起:
“够了!”慕涣然从风境背后探出头来,苍白的脸上因愤怒泛起一丝潮红。
“行善就好始善终!怕事当初就别伸手!你们若真有心替村首分忧,自己为何不去?一群人在这逼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所有目光瞬间齐刷刷钉在她的脸上!
“你是谁?石溪村的事,与你何干?”有人忍不住喝问。
慕涣然深吸一口气,仰起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
“当然有关。”
她一把挽住身旁璃禾的胳膊,不容置疑道:
“她是我姐姐,思思是我外甥女。”
不等璃禾开口反驳,她指尖用力一捏,将其话语堵了回去,随即扬声道:
“那‘百面争魁’大会,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