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母亲膝下时,萧府命堂中的命灯正在明明灭灭。
母亲披着雪狐裘,靠在炉子边,脸色苍白。
“你弟弟陷进去了,那个『青楼诡境』。”
“两日了,朝廷的镇异司也束手无策……挽戈啊,你自幼被送去神鬼阁修炼,又是——”
话还没说完,母亲顿了顿,垂着的眼里浮现出迟疑与躲闪。
她不敢看挽戈,只盯着那盏灯。那盏灯是弟弟的命灯,如今黯淡极了,似乎撑不过一个时辰。
“你命硬,打小就招邪……该扛得住的。”
“这个级别的诡境,我还从来没有进过,”挽戈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心平气和地回答,“——也许我会死在里面。”
母亲踟蹰着:“那毕竟是你的弟弟……”
挽戈望着母亲的眼睛:“这是您的命令吗?”
母亲沉默半瞬,似乎要说什么。
半晌后,母亲突然凄楚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再逃避挽戈的眼睛,反而一字一句地盯着她说:
“挽戈,如果你的命能换他的命,那也算是……你的福分。”
这是命令了。
——一道要送她去死的命令。
挽戈拎起了长刀,站起了身,最后一次理了理行装:“那就当还了母亲的恩情。”
她披着沾了风雪的斗篷,向那个吃人的诡境走去的时候,身后萧府的炉火似乎还在啪嗒啪嗒响着,像不知道谁含着血,咬牙切齿的声音。
。
诡境『胭脂楼』,第三日。
在诡境现世之前,这里是一处青楼。
在晨钟响了三次后,正厅里,最大的那面铜镜上,暗红色的黏稠液体从镜面上渗出,如同胭脂涂抹,聚出文字。
【不得被镜子照见哭相。】
镇异司的卢百户啧了一声:“规矩又添了一条。”
他转过头,扫了一眼一地跪伏在地的花娘们。
这些女子原本就是青楼之人,此番陷在诡境之中,只能任听镇异司的指挥。
卢百户随意扯过一个女子,下了命令:“哭。”
女子惊恐万状,本来涂了胭脂的脸上尚有泪痕,就要梨花带雨落下泪来。
“百户大人,”有小吏迟疑道,“前两天违反诡境规矩的人,都……没留下全尸。”
——言下之意,恐怕不必再拿人命去试规矩了。
卢百户才不在乎这点贱籍的人命,冷哼:“你怕了?那就你来。”
小吏不敢说话了。
那女子浑身发抖,挣扎着后退,瘫倒在地。
卢百户皱眉,正欲命人将她拖上去照铜镜,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却按住了铜镜的底座。
“光线不佳。”那人平静道。
挽戈扫了眼地上的铜盆,盆中清水晃动,正好倒映出正厅中镜像的反射角度。